“给我个地址,”乔言轻声说,“你看着她,有什么事见面再说。”
“谢谢。”
意识到自己先前询问的失态后,刘白低声道了谢,然后挂了电话。
手机即将没电,乔言打算先回去拿个充电器,但还没来得及摁电梯,就见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很快就见付凉走出来。
“刚想给你打电话。”付凉将手机放回去,径直走向乔言,“事情解决完了?”
与此同时,乔言手机屏幕一闪,写着详细地址的信息跳出来。
地址她很熟悉,正是连玉落的租房地址,乔言去过几次,所以下一刻手机关机时,她也很平静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刚开始。”
轻轻蹙眉,乔言抬眼朝付凉说道。
付凉一愣,尔后道:“我送你。”
“不是要给外公过生日吗?”乔言笑着问。
不诧异乔言是如何知晓的,付凉只是轻轻点头,“嗯,不急。”
他本来也不是想特地去给外公过生日的。
没有同乔言说明,是想处理点私事,没有跟乔言说的必要。
连玉落的租房跟水云间有段距离,先前一来一回,加上路上堵车,等付凉将车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这座城市的冬天跟白宁镇不一样,见不到枝繁叶茂的景色,树叶凋零,树干光秃秃的,在寒风中挺立着,颇有萧瑟悲壮之感,而白宁镇的冬天,多数时候都与寻常相差无几,偶尔会下一两场小雪,但不过几日光景罢了。
恍惚间乔言想起了以前,刚来京城的那一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连玉落提着几瓶啤酒和小吃来找她,当时的连玉落兴致高昂,对那个冬天、未来的日子,都抱有无尽的幻想。
那时候的连玉落,就算经历过很多折磨,心里还是残留一点希望的。
付凉将车停在楼下。
乔言让付凉先回去,然后独自一人下车,轻车熟路地走进大楼。
在听到门铃声的那一刻,刘白第一时间给乔言打开了门。
再次见到刘白,他依旧是那么局促,往后退一步,他才道:“乔小姐,她刚刚冷静下来,正等着你呢。”
乔言微微点头,然后走进了门。
也没有在玄关换鞋,乔言踩着高跟鞋进客厅。
听到动静的连玉落从卧室里走出来。
咖啡厅里的连玉落还化着妆,现在是纯素颜,没有在外的光鲜亮丽,憔悴的面容很明显。
“坐吧。”
连玉落长长吐出口气,然后抬眼迎上乔言的视线。
旧事(9)活下去。
客厅很安静。
悬挂在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脆而有节奏。刘白正在厨房里准备茶水,水流入杯的声音缓慢流淌。
连玉落坐在沙发上,头发披散着,纵然坐着也是一派焦虑不安的模样,时而搓着自己的双手,时而将手插入发丝,她几乎无法自我控制地安静下来。
她想要抽烟,但烟盒刚刚拿出来,她看了一眼,就将其丢到茶几上。
乔言坐在单人沙发上,沉默地看着连玉落的所有动作,却没有主动开口。
“我去见苏乐了。”
刘白端着茶出厨房时,忽然听到连玉落沙哑的声音,于是他的步伐停下来,静静站在原地。
乔言依旧没说话。
这时,处于焦虑状态的连玉落,冷不丁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熬出红血丝的双眼,眼窝深陷,细纹明显,憔悴不堪,她紧紧握拳,似是在克制自己情绪。
“她说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她让我去死!”连玉落激动地尖叫出声,她几乎就要站起来,手背和额头青筋暴露,但她又竭力忍住了,她红着眼睛紧盯着乔言,神情开始变得迷茫,语气也忽的变得软和起来,“乔言,人是会遭报应的。但是,为什么她们没有遭报应,为什么她们还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乔言,人是不是没有良心,才会过得好一些?”
“嗯,”乔言轻声应着,然后迎上连玉落质问而迷茫的视线,淡淡道,“没有良心的人,不会愧疚。”
连玉落先是愣了一下,发丝散乱在脸上,很是凌乱,盯了乔言几秒后,蓦然间她痴痴地一笑,然后倏地站起身。
她上前一步,抬手指了指自己,大声质问:“那我怎么办?我不该有良心吗?我不该愧疚吗?凭什么,这个世界非得颠倒黑白,做错事反思愧疚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人反倒是过得更好?他们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活着,而我——”
她撕心裂肺地说着,明明是笑着的模样,但泪水却从眼角滑落下来,打湿了脸颊,也打湿了发丝,她让自己愈发的狼狈。
然后她低着头,站在乔言跟前,她近乎崩溃地问:“我为什么要活成这个样子?”
乔言平静地看着她质问,看着她闹腾。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乔言见过很多人崩溃的场景,他们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他们又哭又笑,一边痛骂着上天又一边祈祷上天保佑,他们身处绝望却又期待着希望的到来,于是他们变得很疯狂,而疯狂的人可以做出很多疯狂的事。
被那种气氛感染,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也不正常。
但连玉落还是好的。
连玉落不需要绝望,而刘白就是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