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府离京最近,来查这里,一定是想探寻新令的实施情况。
年轻帝王踌躇满志,怎么能忍受自己出台的政令得不到推行?
只是,单太平一处府就有如此多的问题,改革之路的艰辛可想而知。徐碧琛一点也不意外,多年的韬光养晦,早将商人们养肥,官商勾结之事已成常态,要是改革一帆风顺那才不正常。
她虽站在徐家立场上,力保家族不受风波侵袭,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觉得现状很好。曾经去三叔的地里陪表哥收过租,也见过农民的不易,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就隐约意识到,世道迟早会变的。
如果数以万计的百姓活不下去,国家也无法维持运转。因为土地矛盾而引发的农民起义,难道还不够多吗?多少个王朝因此覆灭,多少战争因此而起。
到那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在大是大非面前,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
可理解是一回事,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愤怒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云臣有些针对徐家。为什么呢……难道他被徐家的人欺负过?
“嘎吱——”
门从里面被推开。
徐碧琛抬头时,又是一张秾丽绚烂的笑脸儿。
不管如何,皇帝的枕边人是她,轮不到谢云臣撒野。
“是不是等得无聊了?”景珏心疼地将她扶起。
她晃晃脑袋,乖巧地说:“只要是等你,都不会无聊。”
晓得她恶趣味发作,存心腻味人,景珏还是忍不住‘砰砰砰’心跳。他不想让谢云臣看到她的样子,伸手,挡住她闪烁微光的眼眸。动作永远比思想更快,等他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已经将她的小脸遮住了大半。
他转头,对谢云臣说:“光有点亮,怕她眼睛疼。”
这话还是没什么说服力,谢云臣却轻飘飘掠过,只当没看到他的举动。
“时候不早了,您请回去吧。既已得了准信,云臣定会尽快处理好此事。”他恭敬道。
景珏望了眼窗外,红霞浮在天边,确实该启程折返了。
“云臣。”他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一切从严,绝不姑息。”
谢云臣抬眸:“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他便畅快一笑,朗声道:“谨遵圣意。”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他说话时,如珮环相击,掷地有声。
深夜,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守门的执戟郎欲挡,为首的马夫亮出一道令牌,几人脸色大变,纷纷匍匐。
马车驰进宫门,行了没多远,停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伸出,撩起帘子,弓腰钻出车厢。那人轻轻落地,在月色下,更显风姿隽爽。
他背上牢牢挂着个小小的身影。夜风一吹,她便不安地扭动起来。
景珏一手护住她,步履稳健,不愿惊扰她的好眠。
到了披花宫,他作了个‘嘘’的动作,不让宫女乱动。亲自替她解开衣衫,送进被窝。
少女睡得很熟,脸颊红扑扑,手里还死死地拽着那柄让她出够风头的折扇。
他尝试拖动扇柄,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