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左右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护她周全也不是不可……
“娘娘……”素心为苏不语更衣的时候,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位太后与掌印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不语只当自己不知,笑着在铜镜里照了照,微微叹息:“哀家果然还是不大喜欢这些沉闷的颜色。”
“是奴婢该死,拿错了颜色……”素心连忙说。
“倒与你无关,”苏不语笑了笑,“哀家如今是太后,也就只能穿这些颜色了。”
“娘娘正值风华,穿什么都好看。”素心恭维地说着,却把苏不语的话记下了。
因着白虎闹事,陆行下令将所有的贡品都彻查了一遍,果然查到白虎的笼子被人做了手脚,还有人在太后和皇帝的酒里做了手脚,那酒味会将猛兽引过去,若不是苏不语特殊,这会儿只怕是已经丧命于虎口之下。
只是小皇帝第一时间将酒全洒在了苏不语身上,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陆行负手立在窗边,一边听着底下的人禀告,一边想着,若是小太后知晓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小皇帝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单纯,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他盯着窗外枝头摇晃的白花,又想起那日苏不语不顾自己的安危,将萧清宴护在身后,眼眸暗了暗,“再派两个暗卫跟着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记下来。”
“是。”
“平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陆行又问道。
“属下无能,左启担下所有的罪名之后便自尽了,剩下的线索都断了……”左启是这一次万国宴的接待官,也是被查到在酒里下药的人,只是他明面上并不是萧景桓的人,而是内阁首辅的人。
陆行轻呵了一声,萧景桓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些……
“那个……”禀告的人吞吐了两下,见陆行看向他连忙说道,“平王暗里跟着太后去了兴国寺,是否也要派两个暗卫跟着太后?”
陆行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起来,吓得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是属下擅作主张了!”
而另一边,苏不语在兴国寺的禅房里见到萧景桓的时候,也微微愣住——
老皇帝去世正好三个月,苏不语身为老皇帝的遗孀,特来兴国寺斋戒祈福,倒没有想到素来谨慎的萧景桓会大着胆跟过来。
“平王殿下怎会在此?”苏不语本坐在禅房里等住持过来相见,来的却是萧景桓,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身,便想要出去。
萧景桓却是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不语,我好生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说着情话的时候尤为动听。
苏不语却是用尽了全力,将他猛地推开。
她平日里最是温柔的眉眼覆上了寒霜,冷冷地说道:“平王殿下,你逾界了。”
萧景桓望向苏不语,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伤心,“不语……”
“平王殿下!”苏不语微微抬高了嗓音,较之平日多出了几分威仪,配上她眼中的怒火有了不同的风情,也更加鲜活了起来。
萧景桓看得有些恍惚,苏不语明明比苏秀歌更加动人,他那时为何要将苏不语送给老皇帝?
是了,苏不语在闺中时并不得宠。
他同庆国公商讨时,庆国公直说大女儿平庸软弱好掌控,更适合送到将死的老皇帝身边——
彼时,庆国公是这样说的:“我家小女天真活泼,年纪小还主意多,着实不适合入宫,倒是大女儿一向听话,从来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庆国公看向萧景桓多少有点犹豫,只因两家婚期已定,苏不语私下与萧景桓来往不少,他吃不准萧景桓的态度,可也舍不得将疼爱的小女儿送进宫中守寡。
萧景桓听了一耳,笑了笑:“当初母妃为本王定亲,看中的是苏家,若是苏大姑娘进了宫,那么苏二姑娘便是本王未来的妻子。”
于是,苏不语进宫的事便这样被定了下来。
不管是苏家还是他自己,都以为只要他们招招手,软弱如苏不语只能像菟丝花一般依附过来。
萧景桓从来没有想过,苏不语会像此刻一般抗拒自己。
他收起各种心思,认真地凝视着苏不语,苦笑道:“确实是臣弟逾界了,只是娘娘不知道臣弟……”
“够了……”苏不语轻声呵斥,眼眸里的苦涩比起萧景桓只多不少,“哀家说过,你不必如此,也说过总会让你称心如意,但是你不该在哀家面前装出这般模样。”
萧景桓猛地愣住,竟有些不敢对视她清澈至极的眼眸,掩饰地低下头去:“娘娘的话,臣弟有些不明白。”
苏不语忽地轻轻笑开:“平王殿下一定未曾认真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时,眼睛该是怎样的……”
萧景桓倏地抬头,便见到苏不语的眼睛里泛着微光,如坠了碎落的星辰。
她笑着,却比哭着更让人觉得悲凉。
她对他说道:“平王殿下,从前的苏不语不谙世事,不聪明也不通透,所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其实若不是这两次在杏林相见,哀家大约也还如从前的苏不语一般……”
苏不语慢慢地闭上眼睛,长卷的睫羽上挂着一滴莹珠:“只可惜,哀家到底不是那个苏不语了,在宫里那么久,哀家也终于学会了看清……你呀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你在等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却没有一丝的期盼……”
“娘娘?”萧景桓唤着她,心底竟有些许心慌。
苏不语又睁开了眼眸,只是这一次眼里只剩下清澈,“哀家不是傻子,哀家是苏家的女儿,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别无其他选择,所以哀家总是会如了你们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