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兼而冲他笑笑,没回答,只一边低头签字一边说:“中秋快乐。”
门卫开心地回了句中秋快乐,收回本笔,让他进去了。
疗养院里的护士也几乎都认识喻兼而,毕竟喻兼而的外貌特征太突出了。她们一见他来就知道他是要看2024房疗养者,便主动告诉他对方现在被护工推去了院子里晒太阳。
喻兼而来到院子旁,隔着走廊的落地玻璃窗,远远看着湖边轮椅上坐着的男人。
护工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着,男人则垂眸望着湖面,他很年轻,容貌清俊,眉眼却满是恹恹之色,从喻兼而这个角度看来有点逆着光,对方的侧脸轮廓被勾勒得越发立体。
喻兼而从来不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他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手机振动了几下。
喻兼而过了大约半分钟才收回目光,低头掏出手机一看,是傅椎祁发消息,问喻兼而在不在家,如果不在,最好马上回去,因为傅椎祁现在就要回去,回去没看到喻兼而他就要闹。
喻兼而:“……”真烦人。
烦人也得应付。喻兼而不得不转身打算离开,下次有时间再来。却不料,他一转身,见到了舒雅,他的嫂子,喻利知的太太。
……也是正在湖边晒太阳的舒鹫的亲姐姐。
在这里见到舒雅并不奇怪,可今天……
喻兼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了声“姐姐”,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舒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所以之前在喻利知家的时候她没出面,喻利知说她不舒服在楼上休息,大家也都没什么怀疑。
“今天是中秋,我来陪陪小鹫。而且我在那里,大家得避忌我,不能抽烟,也不好多喝酒。”舒雅眉目温柔地看着喻兼而,“倒是你怎么今天来了?利知不是说带你回家吃饭吗?”
喻兼而欲言又止,正组织着语言,舒雅已经看出来了不对劲,贴心地道:“不过也没什么,想聚随时都能聚。哪天你有空就回来吃饭,只有我和你哥哥。”略停了下,她低头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容里满是幸福,说,“也许还有你的侄子。”
“……嗯。”喻兼而含糊地应了一声。
舒雅说完,笑容淡了几分,转头看向远方的弟弟舒鹫,眼中的神色渐渐落寞下来。喻兼而看在眼里,越发不自在。
片刻后,舒雅轻叹一声气,说:“小鹫他……其实心里没有怨你,相反,他一直都很想再和你见面说话。你不让我们告诉他你来过,我们只好都瞒着他,他是失落的。他总是问我们你有没有来过。”
喻兼而犹豫了下,小声问:“他的伤……还是没有起色吗?”
当初舒鹫倒在了一大片碎玻璃上,脊椎神经严重受伤,腰部以下瘫痪了。
舒雅摇了摇头:“上次请的那位脊椎神经科的权威专家特意从德国飞过来给他会诊,还是……我们又打听到了一位,去年成功救治了一位情况和小鹫很像的病人。总归还是有希望。”
虽然这希望很渺茫……
喻兼而嗫嚅道:“有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
舒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我想小鹫也希望你能走出来,不必一直背负着对他的愧疚。”
喻兼而低下头,没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瞄到舒雅笑着对玻璃窗那边挥了挥手,心中一惊,好在旋即就意识到自己特意站在了拐角处全是墙壁没有玻璃的地方,舒鹫应该看不到。
可他的心还是慌乱了起来,匆匆地对舒雅道别就转身逃也似的走了。舒雅没有挽留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身顺着走廊去庭院里,走到湖边。
她还没走到舒鹫的面前,舒鹫就已经急切地伸长了脖子大声问她:“刚刚你在和谁说话?诺诺是不是?是他吧?他来看我了?”
喻兼而的外文名叫bernardo,伯纳迪诺,舒鹫总是叫他小名诺诺,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姐弟俩小时候也在北欧生活,虽然并不在一个小镇上,但周末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姐弟俩的母亲竭力反对双方来往,但孩子大了,腿没长在她的身上,她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姐弟俩,尤其是舒鹫,和喻兼而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舒雅长叹了一声气,说:“没有,我在和护士说话。不是和你说了吗,小诺一直在国外。”
舒鹫双手用力地按着轮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竭力地支撑着自己的上身,似乎这样就可以站起来。可是他不能。伤不仅令他再也无法站立,还使他的上肢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舒雅用悲哀的目光看着这样子的他。
他红着眼睛嚷道:“肯定是他!他来看我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说着,他便转动轮椅要往玻璃走廊那里过去。
舒雅急忙去扶他的轮椅把手:“小鹫!”
舒鹫虽然情绪激动,可还不至于失控,他看到姐姐凸出的孕肚,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动
,只是嘴上依旧说着:“让我见诺诺,求你了,姐,你和他说,我真的不怪他,是我不好……”
他说着说着,眼睛湿润起来,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几乎是祈求:“姐,我只是想见见他……我想他。你让他别怕我。”
舒雅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