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唱这歌划桨,路上行人走得坦荡,和十七一般大的少年无忧无虑地笑着打闹跑开,甚至偶尔能瞧见不闭户的人家。
哪怕同在一片凡间,一片天下,差距也是如此之大。
问泽遗手巧,用干净的麻布三两下做成个包裹,里头塞得鼓鼓囊囊。
他将包裹递给十七:“打开看看,有几件衣服,还有跌打药和钱袋子。”
“跌打药足够你身上伤愈合三次,但是药三分毒,往后还是别受伤为好。”
十七打开包裹,被扎好的跌打药上压着个简朴的荷包,里头装了十两银子,还有些方便买吃食的碎钱。
这些钱足够十七在凡间安生过很久,久到足够他养好身体,再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包裹最底下,还藏了只小木匣,只有巴掌大点,带了活扣十分精巧。
迟疑着揭开木匣,十七愣住了。
里头是一副小画,同当下世人热捧的写意流派不同,笔法非常细腻。
是他靠在窗边发呆的画面,只是十七浑身伤疤在画上消失不见,他憔悴的面容也变得明媚些,空洞的眼神中落了光。
问泽遗笑了:“看你喜欢,所以就顺手画了张,画得不够好,若是哪日不见或者剐蹭,都无所谓。”
他只是单纯想要给他赠画,本质上和送银两没区别,不需要十七有任何情感负担。
他实在是不想画十七那一身伤,所以干脆艺术加工了下。
“我会好好保管。”
十七就像之前抱着点亮长夜的灯笼那般,紧紧抱住木匣。
“要紧的不是保护好画。”
问泽遗无奈,十七怎么听话只听进去一半:“是保护好你自己。”
他忽然有些想问给十七的那盏灯在哪,但看十七没带着,估摸是走夜路仓皇中丢了,也就不去勾起他伤心事。
毕竟灯的作用是照明,目的已经达到了。
十七点了点头,但态度明显比刚才心不在焉。
“我们该走了。”
火烧云燎了满天,问泽遗抽出张兰山远给的符咒,缓缓将手搭在十七眉间。
作为持明宗的副宗主,他必须消掉十七的部分记忆。
但他一定会保存让十七活下去的那段。
十七乖顺地闭上眼,平静接受着他要遗忘掉问泽遗与他大半过往这件事,两人默契地出奇。
符咒光芒大盛,吞噬着十七的记忆。
其实也没多少好删去的,毕竟他们也没认识几日。
在刺目的白光中,十七突然睁开了眼,他半边脸被夕阳染红,眼中闪着光亮。
看向问泽遗时,他绽出个温柔的笑容。
问泽遗拿着符的手抖了抖,瞳孔倒影出十七的面容。
粗布麻衣仿若变成白衣广袖。
十七刚刚的表情,实在是太像他了。
就如麻木灵魂中,突然注入了生机。可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就像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