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
敏郎坐起来,腿骨相触,发抖的手揽过玉流的肩,挺直脊背,微颤的臂膀像棵装腔作势要把她罩住的小树:“比大人高,比大人壮。能把大人抱起来,就够了。”
玉流没有很认真在听,他忙着证明自己,没有发觉这个坐姿让她不太舒服。
她晃着脑袋低头看了一会儿,跪坐的膝盖往上抬了抬:“你说得对,你不是。”
脸上的酡红已经褪去了不少,玉流却觉得自己好像要更醉了。捱下燥热,离热源远了点,外侯官仍记得要贯彻始终,一本正经道:“该我了,这儿再下去的话是盆骨,嗯,邦邦硬……哦,这块骨头下去……”
玉流停顿,新奇得很:“唉……唉!”
敏郎唯有沉默:喝醉了依然是个女流氓。
女流氓说:“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进地牢观摩过,那是个死囚犯,一群人下手没个轻重,人给弄死,挺没意思的。噢,你放心,我就见过那么一次。”
敏郎继续沉默:放心不了。
屋外风声渐响,同屋里的人声一起,一声声的,持续又骤停,清亮又低柔,催人神游。
玉流的眼神逐渐涣散,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在万丈峰时的那个黄昏雨夜,枝头成双成对的翠鸟在绵长的雨丝中吟唱颂情,她坐在树下,听着已成的喜事。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啾啾……啾啾……”
没完没了的,此起彼伏的,太吵了,吵得她头疼。随手捡起块石头在手心里掂着,一下,一下,在扔出去的前一刻,玉流咬牙忍住了,不至于,没必要。它们不走,她走,不扰鸟好事,为自己积点德。
她刚起身,叫得正欢的翠鸟却突然飞下枝头,红绿相缀的山中雀在她眼前变成了勾魂的男鬼,把溢血一样的艳红飞羽啄下,递到她眼前,说我们交换。
她问要换什么?
男鬼说换你闭眼。
她问为什么?
男鬼对上她静水长流的眼眸,不堪让他伸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低低地祈求:“别看,因为……很丑……”
“怎么会,你多好看,”玉流拿下他的手,真心实意地称赞,“还活着的人里头,敏郎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好看到,她又要犯错了。
似梦非梦,敏郎最终崩溃地伏在她的肩头。
玉流真的是个很糟糕的初学者。
偏偏她没有这个认知。
“没事吗?”她问。
他很烫,身上覆着不知几层的薄汗。头上蒙着一层水,从鬓角,滑过眼睛,惊起灼烧的刺痛,最后顺着下颌滴在胸前。
他平息着漫布周身的枯草野火,用干净的衣角替她擦净手:“没事。”
“你不会觉得很无趣吗,日子整天就这样了,不比在地方,你还能出去走走,在我身边,或许就像是进了一个新的囚笼,你……真的会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