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喜伯不敢置信,“怎么?能呢!濯英……”他朝钟浴望过去,嘴唇不住地颤抖,“这要她以后?怎么?活?”
寒昼道:“她如今正是不想再活,是以至今也不曾醒来,你有办法?救她吗?”
喜伯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多年来她一直是靠对高郎的恨活着,如今恨散了……只怕她也要追随高郎而去了。”
蓦地一声大哭。
众人都看过去。
原来萧楚意竟不知何时醒了,应当是听到了喜伯的丧气之语,遂作此悲声。
颜夫人也是做母亲的人,观之十分不忍,于是上前?安慰,寒晳见状也跟了上去。
喜伯这才认出?是旧主,惊问:“是夫人?怎在此处?”
萧楚意只是抱着钟浴哭,旁的全不理会。
颜夫人听她哭的这样厉害,也不自觉落下泪来。
“夫人。”喜伯朝萧楚意行了一个礼,“濯英我要带走,我得?带她回去。”
萧楚意本是有些怕这旧人的,是以她从不敢到钟浴的住处去,唯恐相逢。她怕旧人认出?她,她怕钟浴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再不会与她亲近,她可怎么?承受得?住?她曾经是把?这女儿忘了的。不敢想。想一次就痛一回,不想了才好?过些。要是永生不见她,心?里倒还好?受,可是如今再见了,怎能割舍?当然想永远在跟前?的好?。这是她的奢望,越渴求,越害怕,也更?加小心?翼翼,心?事不敢对人讲。可事到如今,还怕什么?呢?
“你带她到哪里去!你怎么?能带她走!这是我女儿!”眼泪止不住,“这是我女儿啊……这是我受尽辛苦生下来的女儿……你不若杀了我!”
她是知道自己不配说这些的,不敢太咄咄逼人,多是哭,想求着人可怜她。
“倘若她真再不醒了,你是要我再见不着她吗?”
她哭得?这般惨烈,喜伯岂能不动容?但他还是道:“我正是怕她再不醒了,才一定?带她回去呀!当初是为了叫她活,一群人商议了,着我领她出?来发散……如今她不能活了……我得?带她回去交代……当初是夫人狠心?离开,丢下她不管,眼下又争什么?呢?”他心?中也有怨气,“我今日?斗胆,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您和重光两个人,全不配为人父母。”
“重光是从来没有长?大的孩子,他母亲去了,他也跟着死?了,世上只留他的躯壳,一年年长?着……后?来他总算如愿,留下一个八岁的孩子……她是一个人!不是猫狗也不是鸟雀,只不使她忍饥受冻就够了吗?但凡父母有一个人愿意留下爱她,她怎么?会把?男人当救命良药?抓住了就不松手,用尽办法?,理智全无,一定?要据为己有……夫人!刚过易折啊!所以她才有今日?!原本那么?好?一个孩子……”
“她千里之外的家?,那里每一个盼望她好?的人都是她的父母!”
“夫人,不要再哭了,我一定?得?带她走。”
萧楚意怎么?能不哭呢?但是喜伯不管,他只想带钟浴走。萧楚意不肯放手,她不敢再为自己说什么?话,只是仍然倔强着不肯放手。
最终钟浴还是到了喜伯怀里,喜伯抱着她要走。
颜夫人上前?拦人。她并非是为萧楚意说情,她是讲实情:“目下绝不能离开的,昨晚的事,干系重大……我绝不欺你,路上不会好?走的,你还是你写信回去,叫他们往这里赶……”
这的确是需要考虑的事,喜伯不由得?迟疑。
不意寒昼忽然开口:“我护送你,不必忧心?。”
寒复第一个不准,大骂:“你敢!”他想的更?多,若是这时候同钟浴扯上了关系,那就是同齐王缠在一起,怎么?得?了?眼下是要天下大乱了,胜负还未可知,齐王即使拿下了宫廷又如何?哪个宗亲手里没有兵?聪明人绝不会这时候出?头。
寒昼不作理会,只和他母亲说话,“若是留在这儿,她一定?不会好?的。”
“母亲,我甘愿为她做任何事,你成全我吧,没有她,我不会好?的。”
还是寒复,“你休想!”他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甚至四下里找东西,没有合适的,只有药碗还算趁手,已经拿到手里了,却被寒夙夺走了。
“叔父息怒。”
哪能呢?眼睛登时就向上翻去,真的昏过去了。好?在是昏在寒夙怀里。
颜夫人只是看着寒昼。
寒昼平静地回视,脸上的表情是木的,仿佛万事不关他身。
寒晳搀住颜夫人,轻声唤了一声母亲,想要给予颜夫人支持。
颜夫人的膝盖微微地颤起来,喉咙也变得?黏滞。
她的心?里其实有些茫然,丈夫担忧的事,她当然也知道利害。
可是她的孩子固执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忽然想起他小时候,许多情景远去。
她生下他是为了爱他。
颜夫人清醒过来,寒颤止住了,心?变的很平静。
她对寒昼道:“你大了之后?,再没和我商量过什么?,都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今日?却问我,可见这对你的确是极重要的事,若是我不愿,要拦你,你怎么?办呢?”
寒昼抿了下唇。
寒晳也紧张起来。
颜夫人攥住了女儿的手,她要从她另一个孩子那里得?到勇气。
“你去吧,我不拦你。”
寒昼氅衣的带子有些松了,寒晳看见,抬起手给他仔细地系好,又嘱咐他:“路上?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