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六年,桥妧枝打出来的缨穗数都数不过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编这些东西了呢?
沈寄时有些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大概是在承平二十五年的冬日,长安漫天飞雪,他们第一次争执到面红耳赤。少女双目通红站在雪地里,看着远去。
此后经年,他们仿佛陷入了争执的循环,一边争吵一边被时光裹挟着向前走,最后停留在他出征那日。
自此,长路漫漫。
桥妧枝低头解开缠绕成一团的水墨青剑穗,松了口气:“还好还在,不然就算想再编一个也来不及了。”
那剑穗似在盒子中放了很久,即使重新打理过依旧有些跑线,桥妧用尖尖的牙齿将线咬断,再抬头时,骤然对上沈寄时的眸子,不由得一怔。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桥妧枝轻轻蹙眉,只觉得实在是奇怪。
沈寄时心中微动,“女郎很高兴。”
是很高兴的。
桥妧枝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重重点头,眉眼一弯,与他分享:“沈郎君,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谁?”沈寄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靠近她几分。
两人距离不足一尺,少女发丝随风而动,皂角香气在四周充盈,沈寄时舒服地眯了眯眼。
桥妧枝莞尔:“是沈寄时。”
“那个与你同名同姓的,却让我找了很久的,沈寄时。”
沈寄时一怔,唇角笑意顿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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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往年这个时候,夜间的风都已经染上了凉意,偏偏今年,兴许是一直干旱的原因,夜间竟还是如盛夏一般燥热。
桥妧枝迫不及待要趁着夜色去沈府,于是刚过亥时,她便攀上墙边梯子,准备翻墙而出。
夜间燥热,她爬到高处,看向坐在墙头的沈郎君,轻轻呼出一口热气。
倒像是小雀儿吐气。
沈寄时扫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移开目光。
“沈郎君。”桥妧枝敏锐地察觉出他兴致不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兴宁坊很安全,我走过很多遍,沈府也有人接应我,郎君不必相送。”
她并未害怕夜路,只觉得这沈郎君当真是热心肠。
热心肠的沈郎君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带了些暗沉,直勾勾落在她身后。
桥妧枝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身后情景,眼皮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月色清冷,照的屋檐一片惨白,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脸色青白的年轻女子,月光下,女子身侧并没有影子。
见她回头,女鬼惨然一笑,缓缓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桥妧枝没有出声,掌心却出了一层冷汗。直到现在,她才对自己能见到鬼这件事有了实感,是她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