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扭头,望向沐朝颜。却见那逗了她一路的狡猾剑修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是我找到了你,也是我接手了合欢宗。”
“只要这世间,还有这等堂而皇之剥夺他人性命的事情发生,我的剑就永不安宁。”
夏日的艳阳十分灼人,直落在山涧中,折射出耀眼的光。空青坐直了身体,端详着身前一袭紫衣的白发修士,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宗主,您可真好看!”
她用了尊称,又没头没脑赞了一句,让沐朝颜很是莫名。
空青却伸手,轻轻碰了碰沐朝颜紫衣上绣着的银色桔梗花,十分认真地说:“您适合这么艳丽深沉的衣服,只有这样浓墨重彩的华服,才能盛得住您身上的光。”
沐朝颜这回听明白了她的话,不禁莞尔,弯着眉眼笑了一下。
空青看着她清冷的脸上那么和煦的笑容,捧着心口又夸赞了一句:“您笑起来也特别好看,您应该多笑笑。”
沐朝颜微微敛了笑容,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以前究竟受了谁的教导,这么会说话。”她修炼百年之久,剑心坚固如冰,此时却像一汪被春风吹开的冰湖,微微颤动了。
空青挑眉,颇为自得道:“大概是天赋异禀吧。”要知道,她在剑冢呆了那么久,和上了年纪的剑灵们交谈,也学会了不少讨人喜欢的话术。
沐朝颜听她说到天赋,又想到今日出现的张钰。她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对空青说道:“说起来,之前你说你对‘阴阳生死契’这件事一点也不记得了,那么你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还是只忘记了这一部分?”
空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斟酌了片刻才说:“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是个花人,会被人采补致死,有人让我来找你,以及从珍宝阁醒来的事。”
空青并没有说谎,她自有意识以来,便一直呆在剑冢里。
剑冢是万器宗道场附近的一处位于悬崖峭壁之下的古战场。因为死去的修士太多,有助于刀剑与一些攻击性很强的法宝孕育出器灵,故而万器宗会将新炼制的或者是废弃的灵器扔到此处,培育器灵,使得灵宝更上一层楼。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天然的聚灵地。除了原先的剑灵之外,还会有一些剑身折损后无处栖身的旧剑灵飘过来,浑浑噩噩地附在新剑上,成为新的剑灵。
空青听剑冢的剑灵说,她是从别的地方飘过来的。或许是原先的灵宝损伤惨重,她来了之后,一直停在深谷之下湍急的河岸畔,在一片曼殊沙华间来回徘徊。
起先,她只能感受到吹过深谷的无尽长风。再久一点,她能感受到身旁曼殊沙华柔软的触感,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能从曼殊沙华间飘出来,走到更远的地方……
大概是不久之前,她终于能说话了。开始游荡在剑冢间,和一堆老的少的剑灵们互相交换自己的信息。
能说话的剑灵们大多都有百岁以上,大多都是百年前剑宗的旧剑,谈论的内容也大多是剑宗弟子,最喜欢的就是沐朝颜。
如此过了一阵子,忽有一日,天地变色,风云骤起,整座剑冢都在天地之力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动荡。
空青甚至还能记得那一日的感受,就好像剑冢上方有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所有的剑灵都吸了进去,她也不例外。
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阵旋涡中被彻底搅碎,谁知道再次醒来,却身在一具被扔进剑冢的花人里。
一时间,所有还存在剑冢的器灵们都兴奋极了,敲锣打鼓送孩子一样,不顾符文契约,冒着折损的危险,将空青从绝壁底部的剑冢,送到了悬崖之上。
结果就是……她一上去,就被人逮住,打晕送去了珍宝阁。
所以关于这个花人身体的一切事情,她都不记得。甚至于她后颈那个“阴阳生死契”,都是见多识广的器灵“金雀”告诉她的。
沐朝颜仔细地观察空青的神情,见她不似在说谎。剑修沉吟了片刻,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对张钰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张钰?
还没等空青开口,趴在空青手腕上的金雀率先激动了起来。它掐腰站着,气急败坏道:“张钰那个龟孙!啊,气死我了,把我锁在暗无天日的盒子里,做好之后就没用过一次,王八蛋……”
在金雀的骂骂咧咧声中,空青挑了重点,回复了沐朝颜的话:“有点印象,是个龟孙!”
沐朝颜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弯着眉眼,又一次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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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钰:我是你爹。
空青:不,你不是,我是个没爹的野孩子。
空青,一个专业的牛郎,不愧是合欢宗得意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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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朝颜笑了一下,轻声问:“何出此言啊?”
空青哼了一声,悠然回答:“他是我这朱雀千机镯的锻造者,我在珍宝阁就是被他这镯子锁着的,我被卖铁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看我那个什么阴阳生死契多半也和他有关。”
空青还算得上机灵,依照自己零碎的信息与记忆,推断到了直接相关的人,这个思考方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她三两下把事情厘清,做了决定:“等我修炼有成,就去好好调查这件事,看看是不是那个龟孙干的好事。”
她一面决断,一面又忍不住抱怨起来:“可恶,也不知道是谁那么闲,竟然要夺舍一个小小花人,是要研究能不能炼制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