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板招招手,那人便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而后便离开了。
他将那张纸取出来,递给鹿邀道,“你看看,这上头是我方才叫人写的契书,若是没有问题,摁个指印便可”,他将毛笔沾了墨,补充道,“有不同意的,笔在此处,可当场填补”。
毛笔旁放着一个小盘,盘中盛着水红的印泥。
鹿邀接过纸,仔细地一条条看过去,契书上内容不多,最前写着今日有关于生菜的这一笔买卖,往后便写着鹿邀若是同意,便每月为饭庄提供蔬菜瓜果等。
这一项没有什么特定蔬果的要求,全随着农季来定。
鹿邀觉得很满意,几乎没有什么要改的,他把契书放回桌上,笑道,“我都同意”。
胡老板见他如此爽快,把印泥递给他,“好,那便按个章?”。
鹿邀点点头,先用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大拇指沾了点儿印泥,在黑字上按下一个红手印,将契书递还回去,伸出手来,微笑道,“很高兴和你合作”。
胡福临的给价比现在市场价高了一些,这一车菜,整整卖了两串钱,将近二百四十铜币,鹿邀原本觉得对方是不是因为当时他给的那两颗菜所以特意涨了价,胡福临却告诉他更多是他确实看中了这一车生菜,至于最开始扮成乞丐时鹿邀给他的那两颗菜,不过让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是干净的。
临走前胡福临递给鹿邀一个葫芦,笑着送他们到门口,“这可是我亲自酿的酒,你可是第一个有这个口福的”。
“可这…”,鹿邀下意识就要拒绝,葫芦就已经强行塞入了自己手里,他拍拍鹿邀的肩膀,先前二人协商好的契书被他重新拓印了一份,装在小竹筒里同酒葫芦一起交到鹿邀手里。
“这一份你带着,可得保管好了”,胡福临笑着道,“日后我可等着你给我送菜呢”。
鹿邀点点头,说不感激是假的,他本来打算将一整天就耗费在这里,大不了等到下午回去、晚上回去,可没想到不出两个时辰,就办好了这一桩事,甚至连日后的事情都已经谈妥当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耕已经去仓库将被饭庄的人搬空的板车拉了回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对胡福临道,“胡老板放心,我一定会送最好的菜”。
这是保证,也是对自己的期待。
胡福临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点头。
“小鹿,好了吗?”。王耕在身后唤他,鹿邀微一点头,笑道,“日后再见”。
两个人出了武溪县,走上归途,王耕还觉得方才发生的这一切有些不切实际,他看看鹿邀手里的那两串钱,感叹道,“刚刚那老头儿当真大方,我还头一次见这么多钱呢”。
别说是王耕,鹿邀来到这里后,除去上次卖鸡得到的那五个铜币外,再没见过钱币,今日一次性得了这么多,他心里也不免欢欣。
“他有名字”,避免招摇,他将手里的两串钱收起来,无奈道,“王哥别一口一个老头了”。
王耕耸耸肩,“好吧好吧”。
“胡老板给的价格高于市场,我们该感谢他的”,推着车走了一会儿,鹿邀才接着道。
市场价格,他这一板车的生菜共有二十斤,而这生菜要是单独卖,一斤也不过是十钱,最后算下来怎么也才二百钱,可刚刚他数数这两串钱,有二百四十钱,多了四十。
王耕也跟着点点头,“是啊,这下好了”,他乐悠悠地双手朝后抱着脑袋,“咱菜也卖出去了,还没花啥时间,一桩好事!”。
他扭头笑着看鹿邀一眼,“多亏小鹿你当时上去帮他了,要是我说不定会以为这人是个骗子,肯定转身就走!”。
鹿邀浅笑着摇头,“运气罢了”。
日光下射,光影落在路边桦树上,洒下片片斑驳光点。
他眯着眼看着头顶阳光照下来,落在板车上,心里对未来升腾起了无限的期待。
等到时间再长一些,一定可以做的比现在还好。
二人带着车回家恰是午时,村里袅袅炊烟升起,不少庄稼地里的汉子光着膀子扛着农具回家,饭香味被风送出来,在田间地头四处飘散。
鹿邀把车停在自己家门口,转过身来,将两串钱币取出,加上多出的那四十个,又数出了十枚,放在一起递给王耕。
“王哥,这些给你”。
王耕倏地瞪大了眼,连连摆手,“给我干啥呀!这菜是你的,卖的钱当然全都是你的!”,他推开鹿邀的手,摇头道,“快快快,收回去收回去!”。
鹿邀避开他的手,另一只手抓过他手掌,将五十个钱币尽数放入他手心,开口道,“可今日是你陪我去的,饭庄里那铃铛的缺陷也是你说出的,这些钱应该给你”。
其实还有更多的,自他来以后,全村人就认识王耕一个,王耕也一直帮衬着他,有人找茬儿也第一个护着,更别说以前一起长大时这人帮了过去的他多少,这些钱给他算是少的。
王耕推拒着要把钱怀回去,死活都不肯拿,“你要是再给我我就和你急眼了啊!”。
“你说你辛辛苦苦种了这么些天的地,好不容易卖出去了还给我这么多,是不是缺心眼子啊?”。
鹿邀看他皱着两道粗眉,说着就就要将手里的铜币一把拍在车上了,忙抓住他手腕,“有劳有得,刚刚那铃铛是不是你提醒我的?”。
王耕动作被他生生给截住了,心里一边想着这小子看起来瘦,怎么力气这么大,一边犹豫着开口,“…算是?”。
鹿邀赞许地点点头,“如果没有你的那句话,我是想不到那法子的”,见王耕的手没有再动的意思,才缓缓松开手,继续道,“在饭庄里时我们想的办法,大概能解决不小的问题,所以我猜胡老板多给的钱不止是因为我们的菜,这两串钱,有你的,也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