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棠梨还是有些内疚:“幸好今日没出大事。”
他忽然说:“知道为什么我不坐船么。”
棠梨诚实地摇摇头。
裴时清淡淡道:“我十三岁刚入国子监时,不懂藏拙,被人得知我乃老师的学生,故而遭人嫉恨。”
棠梨表情微怔,裴先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显然不打算瞒她,继续娓娓道来:“一次游湖宴上,我被几个学子伙同设计,跌落湖中。”
“那几个学子心思歹毒,不仅让我跌入湖中,还让我乘坐的木船整个翻过来压住我,我被困在水下,湖底的水草缠住双腿,头顶却是怎么也推不开的木船……”
“若不是当时息邪一直隐在暗处保护我,恐怕早已溺亡。”
棠梨万万没想到,游湖背后居然藏了这么一桩凶险的往事。
她越发觉得坐立不安。
裴时清看出她的窘迫,道:“当时年纪尚幼,属实因为此事怕过一段时间水,一度时期我甚至看见游船便会止不住发抖。”
棠梨的表情微变。
她眼前的可是裴时清,当初他受了重伤,命悬一线,自己不得不替他剜去腐肉,也没听他叫过一声痛。
棠梨隐隐觉得裴时清在带她推开一扇门,推开门之后,是一个她从未了解触及过,也从未了解过的裴时清。
裴时清将她的表情收之于眼底,无奈道:“我非圣人,亦是有所畏惧的。”
棠梨有些尴尬,她试图找出一些佐证,掩饰自己方才有些犯蠢的表情:“只是因为当时裴先生从来不喊痛,所以我以为……”
算了,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揭过为好。
她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些学子如此可恶,裴先生后面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自然是全部杀掉。
裴时清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这句话。
裴时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那个满脸生着麻子的纨绔子弟被他按在水缸中,从死命挣扎,到一动不动的触感依然鲜活。
被堵住嘴的其他几个学子瘫坐在一旁,屁滚尿流,拼命朝他磕头,又哪里还有半分上京贵公子的风度。
十三岁时的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然而刀剑没入血肉,温热溅了满手的感觉,比这样杀死一个人畅快太多。
他只是弄湿了一件衣裳,手指上没有沾到一丝血迹,却让他无端地感到恶心。
后来他不愿乘船,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会勾起他一段不那么愉快的记忆罢了。
这些阴暗的往事不会让棠梨知晓,于是他只是淡淡说:“自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棠梨听他这么揭过话题,不再发问。
两朝权臣,手上必然不会干净,再问下去恐怕就要犯到对方的忌讳了,她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时清忽然又开口:“当时设计我落湖的共有三家,皆为上京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