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了裴时清一眼,又看了息邪一眼,沉默不语。
裴时清气笑了:“既然不愿跟我,便从这里下马车,放你们自由。”
息邪和十三都慌了:“公子!”
裴时清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僵持片刻,息邪眼眶慢慢泛红:“公子,我去取衣物。”
裴时清终于软了语气:“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去取衣物的时候做好防护,若是染上了疫病,出征的时候我便不带你们。”
息邪含泪颤声道:“是!”
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黯淡天光从窗棂中落下来,照在床榻上,映得棠梨脸色越发苍白。
白皙的皮肤上大片大片的红色脓肿交织在一起,观之触目惊心。
阿苍坐在她旁边,“棠梨,喝药。”
棠梨迷迷糊糊睁开眼,耳畔传来隐隐哭声。
她声音细若蚊蚋:“阿苍,姑姑又在哭?”
阿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不是。”
棠梨用力扯出一个笑:“你又骗我,姑姑的声音我都认不出来?”
她旋即又叹了一口气:“千万不要让姑姑和爹爹上来……”
阿苍点头:“赵庆在下面拦着他们。”
棠梨没有力气,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将药努力喝下去,最后眼眶泛红,轻声说:“阿苍,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可以让姑姑和爹爹远远的看我一眼。”
“只远远看一眼。”
这几日棠梨反反复复地发热,今早甚至咯了血,情况着实不好。
她心中已经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阿苍用力握住,少年声音沙哑:“你不会死。”
像是要证实什么一般,他掰开她的手心,手心之上被人用朱砂描绘了繁复的符文。
“天神会护佑你。”
棠梨几次陷入昏迷,阿苍都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固执地一遍一遍描摹符文。
他说天神会听到他的祷告,所以棠梨才会一次一次挺过来。
棠梨看着阿苍,苍白皲裂的唇扯了个笑:“嗯,谢谢阿……”
她还没说完,忽然捂住胸口俯身哇一口吐了出来。
把方才的药吐得干干净净之后,她忽然开始剧烈咳嗽。
阿苍的眼神瞬间变了,少年指尖颤抖,用帕子去擦拭棠梨染血的下巴,口中飞快念着异族的语言。
他在向天神祷告,以他的性命换棠梨的性命。
只求棠梨活下来!
然而这一次,天神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棠梨咳得那般厉害,洁白的帕子几乎被染成一片残红。
“棠梨……棠梨!”少年无助地喊着她的名字,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重复描摹那个熟悉的符文。
直到有人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扯开。
少年颤抖着身子回头望去。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已经飞快坐到了棠梨身旁,他捧起她沾染了点点鲜血的脸,语调大变:“棠梨!”
棠梨只觉身体好像破开了一个洞,某种温暖的东西从洞口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