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忽然想起之前他受了几次伤,也不知如今彻底养好了没有……
越想越觉得良心不安。
棠梨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试探着问:“裴先生睡着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
在她以为对方已经入睡之际,他忽然开口了:“何事。”
棠梨的手渐渐攥紧被子,但她还是咬牙说了出来:“地上凉,先生要不也上榻来睡吧。”
又是一片无声寂静。
窗外雪花扑簌簌的下,偶尔有饮酒作乐的声音传来。
“不必。”他拒绝了她。
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剩下的话就变得好开口:“方才也是我扭捏了,若是裴先生今晚冻病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试图找一些理由:“况且这床榻足够大,你我一人盖一床被子也不碍事。”
“棠梨。”他忽然唤她名字。
“你有未婚夫婿。”似是提点。
棠梨隐隐约约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了。
她忽然有些心烦:“有又如何?你我被困在这般境地之下,还要在乎这些男女大防吗?”
前一世被流放的路上,没有人盯着女子裸露在外面的臂膀看,也没有人会在意谁又背了谁的妻子。
在那漫长又绝望的路途上,什么三纲五常只是脚下烂泥。
当命如蝼蚁之时,所有人都只剩下一个目标——那便是拼尽一切活下去。
况且真要以那些戒律清规来论,她早该投河当个贞洁烈女。
只是……自己虽然想得通,却要连累家里人被人戳脊梁骨。
上一次被困望淑山,家里人帮她百般遮掩过去了。
这一次呢?她从家里被掳走,又怎么瞒得过邻里?
想必裴先生也一样,认为自己不过是个轻率之人吧。
心烦之下,棠梨说:“裴先生既然坚持要恪守男女大防,那便只能委屈裴先生了。”
她重重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裴时清意识到她话里带着的情绪,问:“你不怕我?”
棠梨闷闷的声音传来:“裴先生正人君子,我为什么要怕。”
“那你为何生气。”
兴许是黑夜让人有了倾诉的欲望,棠梨又睁开眼睛:“没有生裴先生的气,只是在怨这世道为何总是对女子苛责。”
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世道虽苛责,但若能遵从内心,倒也无需活在他人眼光里。”
棠梨眼眸一动,没想到裴时清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裴先生不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吗?我分明有亲事在身,被人掳走,不想着自证贞洁,却反而怨这世道不公。”
裴时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所谓贞洁,所谓妇德……不过是男子给女子强加的束缚。”
棠梨的心弦似是被人轻轻拨弄了一下,余音震得她整个胸腔都在发痒。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再拿你的亲事说道。”他忽然又说。
“往后……不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