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很难不笑,巫奴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见一株人参发出尖叫的声音:哫哫哫哫哫哫的。
巫奴好笑地说:“你别跑了,我不吃你。”
祖北拔腿就跑。
谁信啊,谁会相信一只食肉的妖兽会不吃他一株浑身都是宝贝都是妖力的万年人参?
他万年来见过太多对他穷追不舍的嘴,无不是想从他身上咬一口。
可是他失算了,根须再长又怎么跑得过黑豹,更何况在毫无遮掩没有其他植物藏身的竹楼小屋里。
他感觉自已又腾空了。
巫奴装腔作势,为了让他不再乱跑,仰头一口把祖北含进了嘴里。然后就又满脑子里回荡着祖北哫哫哫的尖叫声。
巫奴含了一会儿,便把祖北吐出来了。
祖北的根须都带着黑豹的涎水,浑身上下湿黏黏的,跑不动了。他认命地瘫倒在地上,面对黑豹血盆大口绝望地闭上眼睛。
祖北在黑暗里听见这头傻乎乎的黑豹又开始滚地捧腹大笑,实在忍不住没好气地睁眼。却在视线放在黑豹的瞬间,浑身毛发油亮的黑豹倏地转变成了一个腰肢曼妙的黑衣女人。
巫奴仍旧兀自咯咯咯地笑着,青葱细长的指尖拈起地上湿漉漉的祖北,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巫奴笑着说:“我喜欢你,留在寂寥的巫山陪我吧。”
自此会哫哫哫尖叫的万年人参有了自已的名字——祖北,是巫奴根据他发出的声音起的名字。
喝了酒就发出“北北北”的高兴之音,受惊尖叫时就发出“哫哫哫”的尖叫。
实在是冗长的孤寂岁月里,祖北是巫奴第一个玩伴。
豹妖就算修成了人形,但领地意识极强,从不轻易离开自已生长的地盘,而地盘上的飞禽走兽无不惧怕她。
不知过了多少年,巫山妖力充沛,在巫奴不断收服规整巫山上的妖兽同时,祖北忽然能咿呀学语开口讲话。
再后来,祖北修成了人形,在巫奴的竹屋里发现了医书,从此一头栽了进去,痴迷得很。巫奴也为此时不时为他下山到各大城镇里搜刮各类医书,堆得整个竹屋全是祖北的书,那时的竹屋只有矮矮一层。
后来药炉药草碾子什么的物什越来越多,巫奴受不了杂乱,就给祖北在竹屋后新立了一栋不显眼的小屋,把祖北的东西统统都放进去。
竹屋又恢复了简约干净。
现在的竹楼二层是讨厌的沈寿亲手建的,祖北很少到竹楼的二层去。
昨晚彻夜灌酒的祖北正在后面的小屋里呼呼大睡,猝不及防被门外一声清脆的“北北”吓醒。
他一个翻身灵活从书床上囫囵起身,拉开小门,抬手挡了挡眼。
等到视线恢复正常,祖北说道:“怎么啦怎么啦,巫奴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巫奴兴奋地说:“快来,你的药人来了!”
迷迷瞪瞪的祖北被药人俩字直接兴奋到灵台清明,酒劲什么的瞬间消失殆尽。他冲回小屋,穿好小童的衣裳,飞奔到不远处正等他的巫奴跟前,催促她:“走走走,在哪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巫奴好笑,祖北总是能做出令她捧腹大笑的可爱来。巫奴也没卖关子废话,直接带着人就进竹楼。
“喏,先救这个,这个看着好像快不行了,你悠着点。”巫奴环抱双臂,朝着罗汉床上的一把皮包骨头努嘴,示意祖北。
“嚯,我来了。”祖北蹦蹦跳跳到床前站定,看清人脸之后惊讶地说,“这人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巫奴说;“你先玩着,我有事要忙。”
她扭头就走,实在是床上躺着的这把枯骨她是一眼都看不下去,觉得倒胃口。还是沈寿那样的肉感刚好,养眼。
祖北觑着巫奴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利用身体遮掩咬破自已的指腹,溢出两滴鲜血,捏开邓良霁的嘴,抹在了他的舌头上。
祖北将破皮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止血,含糊不清地埋怨道:“唔!痛死了。”
等到指腹差不多止血了,松开后不再往外冒血珠时,祖北才继续给邓良霁把了把脉,在身体各处探了探,近前端看五官情况。然后施施然回到自已小屋开始拣药材熬药。
而贺於菟因为妖武仍在他的体内,导致无法变回人形,狼妖的体型太大,无法搬进小楼,只能在小楼前面的泥地上歇息。
祖北刚熬上药,“北北”又由远及近钻进他耳朵里,他再度起身,雀跃地蹦出门外。
千万年独自修炼度过冗长孤独岁月的人又何止巫奴一个,祖北更甚。
熬药得有人看着火候,祖北看前院人头攒攘,指了个看起来目前帮不上什么忙的长定,到他的小楼里去看着药炉。长定得了贺来财的点头,这才跟着巫奴进了祖北的小屋。
全场生得最矮小的人儿祖北,站在巨狼面前像是大山前的蝼蚁。
祖北先看了看接近脖颈上那把深深嵌进皮肉的斩马刀,刀柄上缠了灰布条,毛边有些明显,看起来刀的主人随身携带使用了很多年。
这个巨大的伤口并不好处理,看不见内里到底斩断了多少筋脉,还是腰身上几根断在肉里的白色锁妖刺相对比较好治疗。
贺於菟和茹承闫对于锁妖刺可谓是老仇人了,见面分外眼红。
锁妖刺虽不比张家神子所持枫叶映山红那么恐怖的杀伤力,但其芯含有针对妖族的慢性剧毒——红月。
此毒见效甚快,只要锁妖刺沾上一点妖族皮肉,则中间空心所设机簧会将粉末状剧毒红月弹射而出,与血液相融,如附骨之疽。红月虽为剧毒,但并不致命,其功用是麻痹妖兽,使之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通常用于除妖师逼供或其他用途时,是最好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