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国使节今早进城,带了两头狮子,霍!好家伙,一日要吃十来斤鸡兔活肉!这等凶物,我朝御苑未曾驯养,没人敢接手,偏那使节病了,挪动不得,狮子一时没有地方安置,现下正在驿馆嗷嗷大吼,喷出来的唾沫子都带血腥,院中几株垂杨柳也叫它撞折了,吓得小娘子花容失……”
“你竟敢!”
控鹤府行事鬼祟,武崇训对宋之问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听到这故作为难明晃晃下套的话更讨厌了,皱着眉头质问。
“你当梁王府是什么地方?由着你翻云覆雨?”
“下官哪敢搅和王府啊!”
宋之问叫起撞天屈。
“实在是无法可想,正在一筹莫展时,听底下人说——”
他掐着嗓子,好叫近在跟前的武三思和武延基都能听见。
“说郡王分外关怀驿馆,日日在周遭转悠,下官这才想,圣人有意撮合,庐陵王几个女儿又美貌贤淑,兴许郡王早就对……”
“诶,老三,你去驿馆干什么?”
武延基一听武崇训还干了这事儿,调门都起高了。
武崇训万没想到时隔大半个月,他还能记得当初集仙殿前那出好戏,再看宋之问脸色平常,耳朵却竖得老高,分明要听这兄弟龃龉的热闹。
武崇训简直烦不胜烦,冲口道。
“这下三滥的主意是你兴出来,还是庐……”
“糊涂东西!”
武三思一声断喝,伸臂推开他。
冷风夹着细雪轰然打在脸上,又冷又疼,武崇训清醒过来,凝视宋之问。
“主簿如此作为,庐陵王知道吗?”
宋之问欣欣然摊开双手,轻轻一哼。
“郡王,您不会以为真是下官挑头罢?”
“除了你,还有哪个小人胆敢起哄架秧子,糟践庐陵王家女眷的清誉?”
“兴许是有那么一二位小人从中挑唆,却不是下官。”
宋之问被他正义凛然的样子逗乐了,打着官腔道。
“总之三十九口箱笼全在这里,请郡王当面清点,不然,少了谁的花钗、手帕,叫人抱怨郡王过手抹油小事,要被人说是私相授受,就麻烦大了。”
武崇训越听越不对,他当然也知道区区一个宋之问不敢翻云覆雨,但要说是张易之硬要把李家女栽过来,他又有什么好处?
往常在集仙殿,碍着琼枝夹在中间难做人,他总不好与这对兄弟硬杠,今日既然只有宋之问,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板着脸徐徐挽袖口,“哼,我自行得正坐得正,夜里不怕鬼敲门。”
宋之问并不陪他理论,回身看了一眼武延基,果然眼珠子咕咕乱转,还在琢磨武崇训去驿馆干嘛。
他拉长了音调,“郡王何必眼里先把人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