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心绪翻滚下,想起了幼时生的事。
“我出生二十多年只见过一次大水,那次水都淹进房里大腿深了,我个子矮,我爹就将我和食物放在大澡盆里,将大澡盆用绳子拴在他腰上。”
那晚大雨下了一夜,他爹也一夜没合眼,硬生生熬出来两个大黑眼圈,生怕一觉醒来父子俩就没生路了。
第77章只想带回家
提起自家爹,郑元如今已经能控制自己不一提及就流眼泪了,他娘早逝,他是他爹一手拉拔大的,他爹没死前,他的印象里,只有永远的责骂与失望的眼神,父子之间半点温存都没有。
爹死了,他才仿佛如梦初醒,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父子情深,也经常时不时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郑元默默消化完他的触景伤情,思绪便又回到了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裴宜,若是真要大水,诏安县城内要比乡下安全。”
裴宜上次在杜甫庆的书房内看过诏安县附近的堪舆地形图,诏安县的地理环境十分好,前有钟家村等渔村靠近海边自给自足,后有运河穿过白光县入海,不论是百姓经商还是生战乱,都可进可退。
只是若是连日大雨导致大水,白光县便成了最大的隐患。
外面突然“轰隆”一声响,震得房内杯盘都出一阵脆响。
郑元起身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急忙关窗,回头对裴宜道:“天黑沉沉的,想必又是场大雨。”
裴宜早就料到了,倒也不着急,只点了点头,道:“那我在这边吃午饭,这场雨晚间会停一会。”
郑元猛回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神棍:“这你也能猜到?”
裴宜不会占卜算卦,自然不是纯靠猜的,他早上便看了天色,那会儿空气中水汽极重,今天这场雨是肯定会下的,而且下的时间不会短,但水汽就那么多,都一股脑下完了自然会停歇一阵子。
外面风雨大作,郑元急忙出门去查看店里的情况。
大约是为了应景,今日聚福楼并没有请美人们表演歌舞,而是换了个善琴技的姑娘。
那姑娘就坐在一楼大堂正中高出一截的台子上,步摇微晃,素手轻弹,叮叮咚咚的琴声轻快缓和,伴着外面急促的风雨雷电,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傍晚时分,雨果然停了。
将要落山的太阳在天边撒下万丈金芒,裴宜刚下楼,便瞧见了金光灿烂下,那双只对他温和的坚毅眸子。
裴宜唇角的笑容顿时就下不去了,快步走向门口。
“你怎么来啦?我……”
“小心!”
裴宜只顾着往前走,冷不防便与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冲天的酒气瞬息间笼罩了他,裴宜心里一惊,来不及退开便感觉身上一凉,再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走路踉踉跄跄的醉汉晃了晃空了的酒壶,疑惑自语:“奇怪,我的酒怎么不见了?”
醉汉脑袋一转,看见裴宜后径直将酒壶往裴宜面前一伸,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趁我不注意把我酒喝了?赔酒!”
裴宜甩了甩自己被酒淋湿了一大半的袖子,转身就往回走,大声喊店小二:“伙计,备热水香皂!”
真是倒了大霉了,这么多酒撒身上,不知道老大夫的药丸子能不能扛得住,万一扛不住,遭罪的还是他。
那醉汉还想纠缠不休,被两个及时赶到的店小二给拦住了,好言好语哄着让裴宜脱了身。
后厨是一直备着热水的,裴宜重新回到雅间没多久,就有店小二合伙抬了好几桶水进来。
店小二来来回回好几趟,裴宜连吃了两颗抑制过敏的药丸子,等店小二退出房间后,就脱了衣裳将自己泡进了热水里。
等裴宜快洗完了澡,外头又响起了两声敲门声,紧接着,钟生的声音响起:“郑元帮你买了身衣裳,我给你送进来了。”
裴宜索性再继续在水里泡一会,扬声喊了声“进来”。
片刻后,推门声响起,脚步走到屏风后停了,钟生背对着屏风,干咳了一声,将搭着新衣裳的胳膊往后一递,就打算当个一动不动的人形衣架。
听着身后裴宜起身时哗啦啦的水声,钟生耳朵更红,本能地闭紧了双眼。
眼睛能闭上,胡思乱想的脑子却闭不上,无论他怎么克制自己去想别的,脑子里都会自动勾划一具白嫩修长的人体给他看。
随着裴宜跨出浴桶,身后动静小了,钟生却越尴尬,他,有反应了……
胳膊上的衣裳一件件被人拿走,钟生默默感受着胳膊上的重量,待最后一件被抽走,钟生立马转身绕过屏风冲进了浴桶里。
“哗啦”一声巨响,裴宜目瞪口呆看着额前头都湿了的钟生,有些拿不准这人是热的,还是被他的洗澡水打湿的。
钟生压根不敢看他,低着头哑声道:“我来时正好淋湿了,刚好洗个澡。”
裴宜再次愣了愣,一向聪明的脑子难得有些打结,干巴巴问道:“你有衣服吗?”
钟生猛然抬头看他,这一看,顿时就移不开眼了。
裴宜在乡下多是一身短打上衣加长裤,后来搬来县城就换成了纯色的长衫,不讲究款式,颜色也是黑白以及相近的颜色,钟生从未见过他如此……
钟生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词:瓷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