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四面皆是活动的木板,下大雨时可将木板全部拉上组成四面墙,里头就不会被淋湿,平时则是四面大开,再有源源不断的溪水降温,自凉亭里的温度,要比外面凉快许多。
建筑队的工头在对比了自凉亭里外的温度后,十分惊奇于裴宜的奇思妙想,再想到诏安县近几个月的变化,心里也活动起来,试探着问裴宜可否让他带着工人去给别家建这种亭子,若是可以,他愿意将收入四六分。
裴宜眼睛含笑瞥了他一眼。
工头摸了摸后脑勺,咬牙再降了一成:“五五分!”
裴宜双手轻拍,颔笑道:“就如此吧。”
……
裴宜在亭子建好的当晚就住了进去,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盖着薄被睡了个好觉。
次日,从秋天那得知家里建了个很凉快的亭子的钟生,也包袱款款从书院跑了回来。
一踏进院子,钟生就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水声,又在看到那座不断下雨的亭子时,眉梢一挑,疾走两步瞧见亭子四周是蓄水槽而不是湖水时,这才松了口气。
通往亭子的木板桥前放着几把油纸伞,钟生拿过一把撑在头顶,大步走进了水帘之中。
这个点裴宜正在练字。
平日里裴宜在家只会穿一件长衫,外出才会罩一件纱衣,待在自凉亭里,裴宜自觉的在外头罩了件外衫,一头长自肩头自然垂落至腰间,在他偶尔的动作时轻轻拂过桌面,与宣纸接触出轻微的摩擦声。
钟生没有打扰他,先自顾自从桌边倒了杯水喝了,这才走到裴宜身边,看他练的字。
裴宜今日写的是前世他十分喜欢的一诗词,也是号称一词压两宋,孤篇盖全唐的一诗词。
钟生看第一句时便惊艳无比,再往下多看两句,便忍不住将视线回到第一句,轻轻念了出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裴宜没回头,甚至手下落笔的度都没变,任由钟生在一旁随着他的笔画,将整诗词完整念了一遍。
钟生全部念罢,又喃喃道:“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若有机会,我倒真想去海上看看此等景象。”
裴宜缓缓将毛笔架在笔山上,扭头笑道:“你想见这场景可不容易,海上风浪大天气莫测,且水里危险无比,现如今的小船两三只可经不住风浪,得大浪都打不翻的大船,还得有指南针,还需要配置武器应对海中巨怪的袭击。”
钟生被裴宜说的更加心生向往,心里既惦记着有朝一日能去大海上走一圈,又满脑子诗词忘不掉,干脆将裴宜面前的宣纸拿走,吹干墨迹后卷起放在一边。
“这诗我得拿去给老师和姜院长看看,若是不给他们看,日后他们知晓了得针对我了。”
听钟生主动提起他老师,裴宜这才问了一个他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吗?”
钟生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道:“老师他的学识是整个思源书院最高的,姜院长对他也很推崇。”
裴宜想到暖房宴那天存在感跟空气差不多的驼背老头,完全无法想象。
提起自家老师,钟生语气略低沉了些:“钟文说的没错,我老师年轻时经历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大到原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时光磋磨成了如今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子。”
他语出惊人:“姜院长曾和我说,我老师以前也是京城那些世家子中的一员,哪怕每天躺着过,前途也一片坦途。”
裴宜一下子来了兴趣,听八卦是每个中华人骨子里的天性,裴宜也不例外。
钟生摇头道:“具体的姜院长没说,我也不好多问,我看过老师的手,他的双手手筋都断了,虽然为他治伤的大夫医术很好,但想写出一笔好字是不可能了。”
害他老师的人应当是很惧怕他老师的学识的,不然,也不会害怕他老师重新振作用左手写字,而如此不留余地。
裴宜了然,也跟着叹了一声可惜。
这个朝代还没有科举制,书生们在学院学成毕业时,会收到院长亲笔写的举荐信,拿着信统一到附近的大城进行考试,成功考过的可以得到城主的举荐信,拿着举荐信去京城参加四院大考。
而从京城那四所著名书院里,集齐了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一群年轻人,无论是跟随某个年轻人为其家族效力,还是按部就班学成毕业直接进去朝堂当个小官,都是这个朝代学子们毕生的梦想。
钟生的目标是拿到城主的举荐信去京城,努力成为裴宜的靠山,在得知自家老师还是世家子之后,便直接问了姜院长,老师那家族为何这么多年都不管老师。
姜院长只说了一句:“你老师是没有联姻用处的。”
钟生便将老师家族排除在了他的交好范围外。
第75章袖箭
钟生在自凉亭里待了一会,便察觉到了这自凉亭的美妙,若不是他自制力不错,他都不想出去了。
钟生叹了口气,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拎到了裴宜的书桌上。
“这是什么?”裴宜问了一句,见钟生要打开包袱,便快手快脚将有些乱的书桌收拾了一遍。
钟生打开包袱,最先落入裴宜眼底的,便是一捆只有筷子粗、手指长的精铁小箭矢。
“这是!”裴宜惊呼出声,“你把袖箭做出来了?!怎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