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那时没有怜悯之心,只有对他的厌恶,踩着他的手骨,蹲下身冲他笑:“你之前欠我的该还了,虽然我对那个呆里呆气的女修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但要是在你死后把你取而代之,你应该会气疯吧?”
“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法从那里出来,但如今得以逃脱,我当然要把本应属于我的拿回来。”
元秋抬脚要走,脚踝被桃决抓住,他气若游丝地道:“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
“救你?这么多年来,你只在外头看着,可曾想过要救我?”
元秋的视线冷漠得如一团化不开的冰,桃决怕得颤抖,只好打苦情牌:“我那时只是一棵桃树,我什么都做不到,而且那么多次透过那扇门跟你说话,你都没有回应,我以为你只是一团没有意识也没有情感的混沌而已……不然我那天也不会那样对你……”
元秋在幻化出这具身躯前,的确没有意识,他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只有将他封印在小境界里的山尘知道。
在他终于拥有躯体后,率先想起的是桃决之前在他没有情感时对他做下的事,桃决欠了他一笔债。
“所以你就安心去死吧,你的姐姐,我会替你好好爱她的。”
在离去前,元秋冲他露出了个狡猾的笑。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修士与妖兽的混战规模越演越大,新生的躯体不受操控,他在战乱中摔下山,强行撞上修真界和凡人界之间的灵力屏障,脉络受损,失去记忆,也不知昏厥过去多久,他醒来时已经在玄一宗的山脚下,还被一个凡人捡了回去。
那一年,他宛如凡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受尽折磨后杀了许多人,连那个把他捡回去的牙婆都死在他手里。
直到他跑出郡县,被犬妖拦住去路。
“元秋,原来你在这,让主人好找。”
那巨大的妖兽似乎要穿破天际般伫立在他眼前,这本应只存在于话本子中的不现实场面让元秋想起了一些残缺的记忆。
他被关进那座村子,这张脸又给他惹了麻烦,但祸斗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只负责看守,以及,将无数次挣扎着想要出去的他打退。
在无尽的痛苦中,元秋渐渐想起一切,他不是人,不是妖兽,他生来就被关在那个小境界里,也是那一年,他碰见了朝长陵。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所交集的人。
彼时,她是高高在上的真君,而他已经沦落成被迫在人身下承欢的废料。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有他还记得。
所以元秋想,桃决欠他的,是时候该还了。
自己不仅要从这里出去,还要让这个女修为自己做更多的事,直到她只想着自己,只喜欢自己。
这样,才能算是对桃决的报复。
可想是这样想,元秋没有筹码。
这副躯体虽然是幻化而来的东西,但和凡人无异,什么都没有,唯独学会了一身如何取悦他人的本领。
这就是“元秋”的全部。
如果他用自己的全部,都不能打动她一点点的话,那他当然就输了。
刀刃闪着寒光刺下来,被元秋抬手握住,刃器划伤了掌心,鲜血很快如柱般砸下来。
桃决叫道:“你不是已经输给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反抗?为什么还不乖乖去死?你输了!”
“我输了……”
元秋的手腕微颤,自言自语道:“我真的输了吗?”
他不知道。
他看不出朝长陵的态度。
许久没有进食,加之体内瘴气的干扰,这具无力的身体挡不住桃决从上往下的攻势,一退再退后,刀尖离他的胸腔越来越近。
他本应在此时松手,不用再垂死挣扎。
可她昨天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把本应给桃决的东西给他?
她如果没来就好了,没来,他就不用再做这些无为的抵抗。
曾经他那般祈求都没能得到,真的放弃时,却又回头冲他伸出了手。
朝长陵……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得不到回应,虽然昨天下意识答应了她的那个要求,但他向来就不是什么诚实守信的人,所以背弃约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不会蠢到相信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