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衍也不坚持,只将帕子交给她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心中却想起从前母亲还在时,自己也曾这么照顾过她,唇边的微微笑意便淡了下去。见阿夏又是帮江灵殊换衣服,又是要将换下的衣服拿去熏香,手忙脚乱十分辛苦的样子,便再次起身主动帮忙。
阿夏本意推拒,看灵衍不言不语麻利地将斗篷与外衣齐整铺于熏笼上用火斗细细熨平了,便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暗暗纳罕: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做起事来却这般利索,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江灵殊睁开眼时,一阵头晕随即袭来,她皱眉撑着半身停了一会儿,待晕劲儿过去方才细看了看周围——阿夏正倚着柜子打盹,而灵衍则以臂当枕,半趴于她躺着的榻边睡着了。
是了,是我醉了,接着便被衍儿扶了回来……江灵殊稍一回想便将之前的事全记起了,看着灵衍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歉疚与怜爱。
灵衍气息均匀地熟睡着,细密的睫毛在脸孔上投下一串阴影,江灵殊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白瓷似的脸蛋儿,又被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好在对方睡得香甜,并没醒过来。
是软的,可也是凉的。江灵殊心想,自己在外头牵着她时还觉得她身上热了些,现下这屋内炭火这么足,怎么却反倒暖不起来了。也不知这俊俏的小姑娘究竟有些什么不足之症,竟这样体寒。
不过,凤祈宫内便有一处汤泉殿,殿中有多处暖泉,天寒地冻时亦热气升腾,最是暖身滋养,兴许时不时泡上一泡,也就调理过来了。江灵殊想到这里,又松了口气。
我有师妹了,真好。
阿夏头歪着歪着,冷不防便撞在柜子上,一睁眼便看见江灵殊正瞧着灵衍的睡颜微笑,正想说什么,江灵殊连忙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衍儿睡了,别吵醒她。”
阿夏会意地点点头,也无比小声地说起话来:“可这样趴在这儿睡也不是办法。”
江灵殊略想了想:“不如今夜就让她与我同睡好了,我将她抱到床上去。”
“啊?您一个人哪里抱得动?”阿夏伸手便要帮她,对方却已轻巧地将灵衍横抱在了怀里。
“我一习武之人,哪里就连个小姑娘都抱不动了?”江灵殊得意地瞧了她一眼,走近内室,将灵衍轻放在了床上靠内侧的一边,又动手解了她的衣衫,自己收拾一番便也躺下了。
阿夏见两人皆已妥当,于是吹了蜡烛悄悄离开。
月光透过薄薄窗纸照入室内,江灵殊借着月华又瞧了瞧灵衍,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合了眼。
许是今日着实太累,又许是余酒未消,她很快便熟沉沉睡去。
灵衍却在此时睁了眼,翻身向江灵殊那一侧悄然挪了过去,望了她许久。
凤祈宫
冬日里昼短夜长,天还未亮就已该起床,江灵殊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习惯,因此到了时辰便会自然醒来,阿夏也早已点了灯备了热水。
她刚一起身,灵衍便也跟着坐了起来,倒不似她当年初来此处时一般娇气,总想着要多睡一会儿。
“衍儿睡得好么?”江灵殊一边将帕子沥干水一边问道。
灵衍坐在床边慢慢系着衣带回道:“很好,只是昨夜里麻烦师姐了。”
“哪里的话,是我麻烦了你才对。”江灵殊想起昨夜的事,不觉又红了脸,才第一天见自己的小师妹便喝醉了让人扶回来,真是臊得慌。
梳发时,江灵殊叫阿夏搬了个矮凳让灵衍坐在自己前头,待阿夏为她绾好了发,她也已为灵衍梳了个简单的垂云髻。在梳妆盒中挑了一挑,选了两朵精致小巧的红玉石珠花分簪于两边,越发衬得她面容如玉。
“好看么?”江灵殊看着镜中的灵衍笑问道。
灵衍欢喜地点点头,却并非为这镜中花颜而高兴,而是因对方此份心意。
阿夏正打算出门将早饭取回来,江灵殊却忽然想到件昨晚留下的一件要紧事将她叫住:“不好,我与衍儿昨晚在厨房偷了嘴便不曾收拾东西,倘或她们嚷嚷起来,被知道了岂不丢人?”
“但凡嚷嚷,也只当是进了贼的,哪里能怀疑到少宫主头上去?”阿夏不解道。
江灵殊急道:“糊涂,凤祈宫何时有过贼人?再者哪个做贼的会吃了顿剩饭便走了?桌上那坛子凉拌水母我素日爱吃,又摆了两副碗筷,宫内年轻弟子又只我和师妹二人,师父猜不出那才有鬼。你赶紧去,让那些婆子们别张扬,给些银钱就是了。”
阿夏听了连连点头,脚不沾地地赶去了。
阿夏走后,灵衍终于忍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江灵殊起先还瞧着她,愣了一会儿自己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昨天刚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雪做的人儿,不声不响的。果然还是这般笑起来更好看。”
灵衍却止了笑,定定地看着江灵殊道:“师姐待我好,我与师姐一块儿待着也开心,所以才会笑。”
她这般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倒让江灵殊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小姑娘的性情着实与她见过的同龄的孩子不大一样,格外懂事知礼些,却也并非全然的老成,总之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江灵殊也不作他想,只当她是先前受了许多苦,用真心好好对待着便是。
阿夏提着食盒回来,对江灵殊眨了眨眼道:“事情已全办妥了,那些婆子们说,若少宫主以后想吃夜宵,只管将她们叫起来便是,深夜里吃那么些冷的,倒让她们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