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随从正忙着记录,云岁骛霎地擡头:“陆尚书定过两次?”
“是,一次是在十年前,说是公子要拜师,一次是在去年端午。”掌柜记的详细,这本是他作为商人吹嘘的资本,却不想如今在这派上了用场。
“江、谢两位大人也做过衣裳?”云岁骛问。
“是,谢二公子的性子全城皆知,他便是喜欢这些样式,还有许多更为浮夸的料子也曾定过,至于丞相大人恕小的不知,江府以往定的大多是更为清雅的面料,这暗红鎏金料子是小的试探着送的,并不知相府是否裁衣。”
云岁骛颔首看了看门外,天已然大亮了,果然,天明天暗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只是长夜难熬,白昼也并不尽如人意,他起身道:“衙门里还有事,掌柜若是害怕,我留两个随从在此处保护掌柜一家安全,便先告辞了。”
“谢谢!谢谢大人!”
苏掌柜将云岁骛送至店门口,看他与刘恪时上了马,又迅速将门锁了起来,云岁骛忍俊不禁,笑了两声后便策马离去。
“大人!回衙门吗?”刘恪时骑着马在他后头追赶着,云岁骛从不肯放慢速度去等任何人,来去无影是他的性格。
“去丞相府!”云岁骛朗声道。
他赶到相府时已然过了早朝的时辰,而江潜也早早回了府,换了一身便装,站在府门口喝着热汤,而言栀依旧是坐在石狮子上,吃着他心心念念的生煎包。
云岁骛的到来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向江潜抱拳一礼后便打起了招呼:“丞相好兴致,怎的站在门口?”
江潜微笑道:“下朝不久,他想吃生煎,又怕弄的屋子里有味儿,便想着在院子里吃,这不前几天来了几个江湖术士,总在这条街上表演,大概再等一会便要来了。”
云岁骛挑眉笑道:“丞相也喜欢看这些唬人的把戏?”
江潜的神色略微温柔了些许,少了方才的梳理与客套,“自然不是我,是他呀。”
云岁骛将目光投向骑狮子吃生煎的言栀,打量一番便走上前去:“公子便是青笮吧?”
放下生煎,言栀擦了擦嘴擡眸望向他:“哟,你连我的字都知道。”
“曾经听谢大人与太子谈起过,小公子相貌生的好看,性格可爱。”云岁骛弯腰笑道,在门后玩着锁头的林随意听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肺腑道:“他还可爱”
“云大人不会只是路过,来相府谈个天吧?”江潜倚门笑道,目光却不见笑意,冷冷地盯着云岁骛。
“自然是有事想问问丞相大人。”
“何事?但说无妨。”
云岁骛又来到江潜的身边,笑道:“若有冒犯,还请丞相见谅,我也是秉公办事罢了。”
“我说了,”江潜直起身子,“但说无妨。”
“昨夜子时,丞相大人身在何处?”云岁骛开门见山,毫不遮掩。
江潜闻言不过淡淡一笑:“喝酒。”
“喝酒?如此深夜,独饮消愁?”云岁骛盯着他看。
“自然不是,同窗相邀罢了。”
“何人?”云岁骛步步紧逼。
江潜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温言道:“谢闻枝,我与他在刑部喝的酒。”
云岁骛讶异道:“丞相与谢大人竟是同窗?”
“你若有心留意,便能在当年的科举记事上发现我与他的名字,不过是差了两三行罢了。”
见他皱起了眉头,江潜随即补充道:“我与他是同窗,但凡在裕都待过几年的应当都会知晓,朝廷上也无人不知啊。”
云岁骛曾经并非是京官,而是在伊氏草原上潜伏多年的密探,是近两年方才调回京中,换上原名在大理寺任职,只因表现出色,几个月便升至大理寺卿的职位。
魏煦昭一向是个大刀阔斧,从不吝啬官位的皇帝。
但皇恩自古如潮水,潮涨潮落,来得快去得也快,齐国为官者无不战战兢兢。
“那又是何时回府?”云岁骛拿不準江潜所说是真是假,又问道。
江潜沉吟片刻,道:“记不清时辰了,我若晚归,便不会从正门而入,江府后有个侧门,离书房近些,我便是从那回的府,探子若是没看见也是正常,云大人切莫怪罪底下人,若是觉得调查麻烦,我以后便还是走正门吧。”
“丞相不必如此,是大理寺的手下办事不利。”云岁骛沉声道,像是心中犹有疑问。
倏然,几声锣鼓将云岁骛的思绪打断,他下意识回头望去。
“术士来了!大哥!”言栀从石狮子上跃下,笑嚷道。
江潜一扬眉,问:“云大人可还有疑问?”言栀已然来到他的身边,拉着江潜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望向不远处缓缓走来了江湖术士。
“没了,多谢丞相。”
未等云岁骛上马,江潜已然同言栀转身离去,云岁骛执着缰绳,目光仍旧停留在二人的身上。
“老狐貍。”他暗骂一声,从江潜身上移开目光。
“大人,我们可要去刑部求证谢闻枝?”刘恪时试探问道,却被自家大人狠狠剜了一眼。
“蠢货,他既敢如此说,必然是和谢闻枝串通好了!”云岁骛骂道,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
他一打马鞭,回头望着刘恪时:“你倒是提醒我了,快上马,和我去谢宅!”
谢闻枝见到家丁时,他正在刑部大院里处理公文,手头上的事做了一半,便听家丁说云岁骛去了宅子。
“他不来刑部找我,去宅子做什麽?”谢闻枝蹙起了眉,十分不耐。
家丁见他要发火,腿止不住的哆嗦,生怕谢闻枝哪天不快将自己扔去大牢里伺候,“小的,小的也不知,只是听云大人说想要见二公子二公子被您锁在屋子里,小的这才来问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