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好下面的,二位大人来过的事不得外传。”外头的哀嚎他置若罔闻,恍然无事般牵出笑。
“是!”狱卒领了命就退至门外。
早有所料般,茶水果子一应俱全,江潜执着杯盏,总觉着里头夹杂着血腥味。
见江潜久久不饮,谢闻枝心中揣测一番,随即解释道:“这是今年南厉的贡茶,一直不舍拆封,却不想最近大雨还是沾上了霉,让你见笑了。”
“无妨,茶香尚在,”江潜轻抿,“外头这是?”
屋子内暖意融融,花香四溢。又怎能想到屋子外是炼狱一片?
谢闻枝他坐在花团锦簇当中,缓缓端起茶碗细细品尝,“二位大人消息灵通,下官已然是焦头烂额,但想必待会忙的可就不是下官了。”
谢闻枝一双眸子盯着赵醒,像是荒野捕食的鹰,盯着自己的猎物。
“想必丞相还不知情,昨夜宫中宴后,礼部尚书陆惟明陆大人,也就是我的世伯,死了。”
死了?
谢闻枝的话如平地惊雷,堂堂礼部尚书,朝廷重臣,就这麽毫无征兆的死了?
“陆惟明的大公子陆相宜也不知所蹤。”赵醒目光游移,接话道。
听到此处,江潜的茶碗停在了半空,“陆大人死了?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葬身火海,活活烧死的!”四周阒然无声,谢闻枝的戛玉般的声线此时却显得让人毛骨悚然,谢闻枝官拜尚书,其中少不了陆惟明的推波助澜。
“昨夜陆大人与陆公子出了宫并未立刻回府,而是绕道去了修葺未毕的报恩塔。”
“只可惜,陆大人方才踏入报恩塔不久,观火台的人便在云溶江对岸瞧见火光,待到他们的人赶到时,那火已烧到了塔顶。”
报恩塔是陛下为了宫中喜好礼佛的徐贵妃所建,预备在年关完善,是礼部与工部的要紧事,谢闻枝闻讯匆匆赶到时,大火已然扑灭,仵作从残骸中擡出一具焦尸,不必想都知道那是已然离世的尚书陆惟明。
“那牢房内关着的是?”江潜一愣,而后发问道。
“那些都是工部负责建造报恩塔的工匠,统共七十六人。”谢闻枝不以为意道:“江大人莫见怪,我这也是奉命查案,不得不仔细些。”
“谢大人怀疑是工匠纵火?”江潜端起茶盏,未饮。
赵醒惊愕:“工匠纵火,目的何在?”
谢闻枝却微微一笑:“也并非是全无无可能,不过下官此举意不在此,而是为了二位大人着想。”他刻意停顿,目光如蜻蜓点水般瞥向赵醒,複又回眸。
赵醒登时恼了:“谢大人不妨直言!”
谢闻枝放下茶盏,指腹划过盏口:“江大人,昨夜你盛宴未散便早早出了宫,那时天色尚早。”
江潜哂笑,早知醉翁之意不在酒,见他将矛头指向自己,故作坦然:“我出生寒微,这个位置名不副实,陆大人位高权重,又是开国功臣,疑我也是情理之中。”
谢闻枝怔愣片刻,歉道:“我本想晚些请二位大人来我府上一叙此事,怕的就是与二位大人因此産生了隔阂,下官这也是为了二位大人着想,丞相莫要怪罪。”
“昨夜我的确是有要紧事,”他算盘得打响亮,而江潜却也并不遮掩,随口捏谎:“本是些小事,我不愿意提,只是担忧这事传到了陛下耳中,倒显得小题大做。”
谢闻扬首,起了兴致。
“昨日,我远在本家的表弟从池照赶来裕都,他为家中独子,奈何父母因病亡故,临终前修书前来求我接济一番若是能谋个能糊口的差事,那便是最好的了。”
谢闻枝闻言挑了挑眉,但却不知他是否信服:“族亲突遭变故理应帮衬,不过为何我听说江大人是先绕道去了东宫?”
“昨日本就是宫宴,裕都看守严格,朝廷官员一切行径都记录在册。”生怕江潜变卦,他说完便指了指桌上的一叠文书。
江潜闻言面露难色,偏首求助一旁的赵醒,后者马上会意:“想来江大人是想给贤弟在东宫谋份差事?”
江潜顺坡下马:“这点小事又怎麽好叨扰殿下,不过是想让太子殿下替我做个人情,出个面罢了,能让池照的本家看见我的诚意便可,至于以后随便找个差事,给他打发到地方去。”
见谢闻枝沉默不语,扶着下巴沉思,江潜见赵醒同样是沉默不语,继续说道:“这也不是风光的事本相也是担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让有心之人听去禀告了陛下,那便得不偿失了。”
赵醒笑逐颜开:“丞相若是心急,便可先捐个芝麻小官。原本是要明年才可引荐,权当做花钱消灾,以江大人的背景,今年秋日一过也无不可,再不行,先署后补,那也是一桩美事。再不济,那便攀亲,裕都城里想要与当朝宰辅攀亲带故的大有人在。”
“暮夜怀金,你们朔北赵氏对此熟稔至此,想来是贪墨成风。”谢闻枝嘲谑道。
江潜喜形于色:“还是将军有法子,解了我的燃眉之愁。”
谢闻枝的指节在桌上敲击了两下,虽是眼神惺忪的模样,但江潜仍在其中捕获到了一丝精光。
谢闻枝淡淡开口,又将眼神偏向赵醒:“赵将军,你我再谈谈吧。”
“我?”
若说毫无防备,那今早赵醒便不会追上江潜与他一同前来,混迹官场多年,不都是寻个人搭伙做伴,陪他作一场戏罢了,至于这戏演的如何,那又有谁会在意?
“将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只不过这次的手脚似乎不太干净”谢闻枝从屉中拿出了布包,里头是件焦黑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