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闷瞅了瞅沙义孩儿伸到眼跟儿的左手:“我瞅着像是恁爹手上戴的那个啊?”
沙义孩儿:“老闷叔好眼力。”
石老闷:“恁爹的筐里冇烂杏儿,有个还是疤瘌的。”
沙义孩儿笑道:“俺老闷叔的筐里也冇烂杏儿啊。”
石老闷:“我跟恁爹可不能比,恁沙家的牛肉冇人挺头,俺石家的汤锅头破血流。中了,孩子乖,你该弄啥弄啥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儿。”
沙义孩儿依然用手挡着石老闷的去路:“老闷叔,不跟你打缠(说废话)了,有件事儿咱爷俩得给一块儿喷喷。”
石老闷:“啥事儿?眼望儿说吧。”
沙义孩儿:“就这吧,老闷叔,今个晚上我去恁家找你,咱爷俩再喷,你看中不中?”
石老闷:“中不中你都说了。”说罢拨拉开沙义孩儿的胳膊,朝清平南北街南口走去。
沙义孩儿的话音儿跟了过去:“老闷叔,你可别忘了,晚上在家等我!”
石老闷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朝南口走去。
吃罢晚上饭,沙义孩儿晃着他那两条满是肌肉的大粗胳膊走进了石家,一进门先掏出烟给石老闷递了过去,石老闷接过沙义孩儿递上的烟,瞅了瞅说道:“还是恁沙家的人会办事儿,抽恁好的烟。”
沙义孩儿:“好啥好,不就是大前门嘛,眼望儿大前门已经不算啥好烟了。”
石老闷把烟点着:“人比人气死人啊,瞅瞅你,戴着大金镏子,抽着大前门,再瞅瞅恁小闷弟,支口汤锅想过上好一点儿的日子,还差一点儿被打柴坏(残)。”
沙义孩儿:“老闷叔,恁两家这一次打架,动静可是不小啊,恨不得整个祥符城都知,清平南北街上的石家和章家摊为一口汤锅照死里挺头,可出大名了。”
石老闷:“你是不是要说,胡辣汤的老祖宗是谁啊?”
沙义孩儿:“还是这事儿。”
石老闷:“还是啥事儿啊?”
沙义孩儿:“恁两家打架的事儿。”
石老闷:“咋?你是来拆洗的?”
沙义孩儿:“我才不是来拆洗的,我是来调查的。”
石老闷不屑地瞅了一眼沙义孩儿,说道:“你调查啥?你是公安局还是区政府?你来调查,轮八圈也轮不着你来调查。”
沙义孩儿笑了:“老闷叔所言极是,别说轮八圈,就是轮八十圈,也轮不着我来调查,要不是俺爹逼着我来,我才不来。”
石老闷:“恁爹?”
沙义孩儿:“对啊,是俺爹。”
石老闷:“恁爹管这事儿弄啥?”
沙义孩儿:“俺爹吃饱撑的呗。”
石老闷严肃了起来,说道:“别跟我打哩戏,恁爹啥意思啊?咋,他想管这事儿?”
当石老闷一听是沙玉山让沙义孩儿来问这事儿的,心里犯起了嘀咕,虽说沙玉山在东大寺门是个大人物,可一般来说,沙玉山从不去过问谁跟谁挺瓤,谁跟谁不得劲,谁跟谁有过节这些事儿。用沙玉山不止一次说过的话说,在东大寺门,他沙家唯一要做的事儿,就是把牛肉煮好,谁要想跟沙家挺头,就在牛肉上挺头,其余的事儿统统跟沙家无关,沙家也不会掺和。在这一点儿上,沙家人确实做得很到位,谁也说不到哪儿,别看沙义孩儿在社会上孬得出名儿,在清平南北街上,他沙义孩儿就是戴着大金镏子横着走路,他也冇跟任何人挺过头,这都是他爹沙玉山教育的结果。
想到这儿,石老闷一本正经地说道:“义孩儿,你也别跟我绕圈子,你就说恁爹是啥意思吧。”
沙义孩儿:“老闷叔,我心里有数你跟俺爹的关系,和兴旺叔跟俺爹的关系不一样,我能看出来,俺爹是把你当成不外气的人,这一点儿你心里应该清亮。”
石老闷:“我当然清亮,我不但清亮,恁爹撅屁股拉啥屎我都知。”
沙义孩儿:“那你说说,俺爹这一回撅屁股要拉啥屎?”
石老闷思考片刻,说道:“我要是冇猜错的话,恁爹这一回插足俺胡辣汤的事儿,是受人之托。”
沙义孩儿:“老闷叔,别管俺爹是不是受人之托,我也可想知,你们老一辈的那些事儿,咱就不说这次恁两家打架的事儿,章家汤锅里的印度胡椒,到底是压哪儿来的?是不是跟李家有关系?啥关系?”
石老闷闷声不吭了,他接过沙义孩儿又递过来的一支烟,点着后陷入沉思。小孩儿冇娘说来话长,石老闷从头开始说起他所了解的李家和印度胡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