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锜前脚刚走,赵旃开始说话了:“荀元帅,魏将军这一次使楚,是不是为讲和而去?”
“正是。”
“楚人是不是一边遣使与我进和,一边又遣将前来挑战?”
“是……不,将军此问乃是何意?”荀林父有所警惕了。
“既然楚人双管齐下,我大晋为什么只下一管呢?咱们现在有使者了,还得有一个人去挑战呀,小将不才,极愿单车去楚,还请元帅恩准!”
荀林父倒抽一口凉气,又一个二百五。这个二百五比魏锜更难对付。何也?他不只是个二百五,他还有着很深的政治背景,他的母亲是大晋的公主,他的老爹是赵衰的侄儿。赵衰是谁呢?既是晋文公的把兄弟又是贤女婿,还是赵盾、赵朔、赵括、赵婴齐和赵同的老爹。不说死了的赵盾,余之兄弟都在晋军中担任着重要职务:赵朔,下军元帅;赵括、赵婴齐、赵同,都是中军大夫。
老实说,赵朔兄弟能有今日,靠的是赵盾,而赵盾又靠的是赵穿,赵穿如果不杀晋灵公,赵盾一家早就完了。而这个赵穿,便是赵旃的老爹。
盘根错节,盘根错节呀!这个赵旃可不敢得罪!
其实,荀林父已将赵旃得罪过了。赵穿因为弑君的缘故,一辈子没能干上正卿,赵旃就很替自己的父亲抱不平,他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是一个正卿。郤克死的时候,他就强烈要求当正卿,谁知道被荀林父给了郤克。赵旃很生气,他发誓要报复荀林父。
闲言少叙。却说荀林父不敢惹赵旃,见赵旃要单车去楚营挑战,和颜悦色地劝道:“依本帅看来,乐伯来我营挑战,不一定是楚庄王的本意。这样好不好?等魏锜出使回来,咱再商量。”
“元帅若是实在不想让末将挑战楚军,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荀林父道。
“末将愿随魏锜一道使楚,看一看那乐伯、摄叔和许伯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这……”荀林父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愿去就去吧,不过,汝此次使楚,乃是探一探楚蛮子的真实意图及其士气,且莫任性胡来。”
“末将记住了。”赵旃装作很听话的样子回道。
一出晋营,赵旃的脸就变了:“魏大哥,他姓荀的要咱俩前去楚营探一探楚蛮子的真实意图,到底是打还是和?咱为什么要听他的?咱这一次去了楚营,要想法把楚蛮子激怒,不打也得打,打赢了,是咱俩的功劳;打输了,看主公不砍他荀林父的脑袋才怪!”
魏锜道:“我知道了。”
魏锜请求挑战楚营的时候,士会和他的副手都不在中军大帐,当他们听到荀林父同意魏锜和赵旃出使楚营的消息,慌忙来见荀林父,恰巧先谷也在场。
郤克直言不讳地说道:“荀元帅,魏、赵二人是一对捣蛋鬼,您怎么派他俩使楚呢?”
荀林父轻叹一声,没有接腔。他不是不说,是有苦难言呀!
郤克亦是一声轻叹:“这一对心怀不满的人去了,八成要惹是生非,咱们应该早做准备,不然要吃败仗的!”
先谷道:“早晚都是一战,有啥好准备的,到时跟他们干也就是了!”
士会捺着性子劝道:“还是准备一下好。如果这两个捣蛋鬼惹怒了楚军,楚军打过来,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定要吃亏。即使他们不来打我们,军队的守备也是一刻不能松懈呀!”
荀林父移目先谷:“你说呢?”
“哼,胆小如鼠!”先谷甩袖而去。
士会心中骂道:“一代战神先轸,怎么生了这么一个龟孙子!”
对于荀林父,士会不想再说什么,将头轻轻一摇,走出了中军大帐。郤克脚跟脚地跟了出来,问道:“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荀林父既软又没脑袋,没治了,咱们还是自做打算吧。”士会道。
“汝去找一下巩朔、韩穿,各率本部人马,分作七队,埋伏在敖山之前,一旦楚军追来,能抵挡多久,就给我抵挡多久。”士会又道。
在赵氏兄弟中,赵朔最宽厚,赵婴齐最机灵,他见士会安排巩朔等人去敖山埋伏,便知晋军必败,忙安排自己的家丁到河边准备渡船。事实证明,他这一手比士会还要高明,逃跑时他的部下有船可渡,损失最小。
却说魏锜、赵旃二人,一心要激怒楚人,进了楚之中军大帐,见了楚庄王,略略揖了一揖,魏锜便高声说道:“大王,我家元帅说了,贵军要无条件地从郑国撤走,否则,我大晋就不客气了!”他一开腔便是威胁。
按照周礼,使者见外国国君,应当以对本国君主的礼节来拜见,要自称“外臣”,还要说自己“斗胆前来”等等。晋国乃礼仪之邦,他的使者应该是经纶满腹、彬彬有礼,而他们怎么是这个样子?
楚庄王皱着眉头问道:“汝是谁呀?”
“我,魏锜,荀首的御者。荀首你知道吗?官居下军大夫,荀大元帅的亲弟弟。”
赵旃唯恐别人把他当成哑巴,高昂着头说道:“我,赵旃,下军大夫赵同的御者。”
楚庄王扑哧一声笑了。
楚之在场的大夫和将军全都笑了。
魏、赵二人一脸愤怒道:“尔等笑什么?”
“笑什么?汝真的很想知道吗?”潘党收住笑答道。
魏、赵二人道:“说吧,在下很想知道。”
“我当多大的官呢?原来是两个大夫的御者。御者不就是车夫吗?值得这么乐?”潘党一脸讥笑道。
“你……”把个魏锜和赵旃气得说不出话来。
楚庄王将手摆了一摆,示意潘党退到一旁,方才说道:“魏锜呀,你家荀元帅果真要寡人无条件地撤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