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他的人,亦是锥髻、断发文身之人,年纪六旬有余。
诸稽郢向范蠡深作一揖道:“在下诸稽郢,多谢大侠。大侠为在下出了一口恶气,恩同再造。在下给大侠磕三个响头。”一边说,一边就要下跪。
范蠡忙伸手拦道:“小事一桩,不必行此大礼。但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侠以实言相告。”
诸稽郢道:“恩公有什么不明,尽管问来,小弟一定坦诚相告。”
范蠡道:“据在下观之,大侠之武功不说在越国,就是在中原列国,也是上乘,因何为了一个女人,和那姓天的以命相搏?”
诸稽郢苦笑一声道:“在下虽说爱色,但也不至于爱到以命相搏的地步。但这个刘巧儿,八岁的时候,已经许给小弟,半道上蹿出来一个姓天的,硬要霸占巧儿,您说我该怎么办?”
范蠡道:“当然不能答应!”
“可他……”诸稽郢指了指搀他的老者说道,“他又把刘巧儿许给了那个姓天的。没奈何,来了一个比武招亲。”
范蠡冲老者问道:“汝是何人,与刘巧儿又是什么关系?”
老者回道:“老朽姓刘,单名一个‘向’字。老朽乃刘巧儿的爷爷。”
范蠡道:“汝既然是刘巧儿的爷爷,刘巧儿许配诸稽郢之事是否属实?”
“属实。”
“既然属实,为何又来一个比武招亲?”
老者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老朽和诸稽郢的爷爷,乃是世交,故而,当巧儿八岁的时候,便将她许给诸稽郢为妻。谁知,三年之后,诸家横遭盗祸,房屋也被盗贼点燃。老朽亲去诸家查看,无一生者,只是未见诸稽郢尸体。老朽又等了诸稽郢七年,未见诸稽郢露面,便以为他死了。刚巧这时,巧儿上山采摘桑叶,路遇几个流氓,正苦于无法脱身,姓天的来了,杀退了流氓,将她护送回来,他便提出要娶巧儿为妻,巧儿也有以身相许之意。于是,老朽便答应了。谁知,婚还没成,诸稽郢寻上门来,二人言语不合,便打了起来,彼此约定,胜出者可娶巧儿为妻。”
范蠡轻轻颔首道:“原来如此!”
“哎,刘老前辈,那姓天的已经落荒而逃,你打算将巧儿许给谁呀?”
“当然是诸稽郢呀。”刘向不假思索地回道。
“好,如此甚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大侠明示。”刘向道。
“在下想去前辈家中讨杯喜酒,不知前辈是否答应?”范蠡道。
“在下求之不得。大侠请。”
于是,刘向搀着诸稽郢在前带路,范蠡、文种紧随其后,直奔刘向家中。
那是一个吊楼,三室一厅,还有一间厨房。诸稽郢重伤在身,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支持不住,刘向将他搀进一间面西的卧房。
安置过诸稽郢之后,刘向亲去厨房与刘巧儿一同忙活起来。
文种小声问道:“少伯弟,你道那个落荒而逃的汉子真的叫天一吗?”
范蠡道:“他不叫天一,叫勾践。”
文种一脸困惑地望着范蠡说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勾践,为甚还要和他过不去?”
范蠡道:“小弟不是有意和他过不去,是他的做法有些过于阴鸷。子禽兄没有想一想,既然是比武招亲,就得正大光明地比。可他竟然用细沙撒人,这是小人伎俩。如此一个小人,若是当上越国大王,越国还会有希望吗?越国若是没有希望,你我待在越国还有什么意义?”
文种轻轻颔首道:“是这么一个理儿。由此看来,越国我们是不能待了。你我好好合计一下,到底是回楚国,还是去齐国和鲁国?”
范蠡道:“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待在越国。”
文种苦笑一声道:“允常受了石买等人蛊惑,不肯重用你我。勾践呢,又被你如此羞辱一番,对你恨之入骨。他若是当了越国大王,定然将你我扫地出门。早晚是走,何不早走一步,免受其辱?”
范蠡道:“子禽兄不必过于悲观。勾践虽说有些阴毒,但从他的面相上看,并非一个没有志向、没有抱负之人,他为了实现他的志向和抱负,就得广揽人才。他虽说受了小弟的羞辱,但他知道小弟是一个人才,他不会就此而去。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他还会回来的。”
文种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菜上来了,两凉两热,还有酒。诸稽郢强撑着坐到了酒桌旁。
正要举杯的时候,范蠡突然说道:“老前辈,那个自称皓进的您可认识?”
“认识。”
“他家住哪里?”
“就住在刘家湖的西岸。”
范蠡噢了一声道:“有些远了。若是不远,在下真想邀他共饮三樽呢。喝!”范蠡率先举起酒樽。
酒刚刚过了三巡,门外响起了马嘶声。刘向跑到门口一瞧,大惊失色道:“不好了,那姓天的带着十几个官兵寻上门来了。”
诸稽郢长身而起:“奶奶的,老子和他拼了!”
范蠡示意诸稽郢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道:“诸大侠尽管安心饮酒。那姓天的前来,不是为了寻衅闹事,而是想请在下和子禽先生去诸暨城做官呢。”
诸稽郢虽说勉强坐了下来,但对范蠡的话,却是有些不大相信。
不相信范蠡的何止诸稽郢,也包括刘向。
“诸位,楼后有个小门,趁那姓天的还没有上楼,你们赶快走吧。”刘向一脸焦急,诚恳地说道。
范蠡笑道:“老前辈不必害怕。在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姓天的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