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贾琏觉得自己父亲掌家,也许会更加糟糕,但是,自己与凤姐联手,掌控邢氏,说服亲爹贾赦,要比对付王氏母女们轻松得多。
且铲除了二房王氏这个吸血虫,父亲手里银钱充盈,花钱随心所欲,他何必去趟平安州的浑水?若不缺钱,父亲不能卖女求财,更不会因为算计老祖宗的钱财逼死鸳鸯,弄得自己人憎狗厌,臭名昭著。
当初都说贾赦好色要娶鸳鸯,其实鸳鸯的样貌比之贾赦的屋里人并不出色,贾赦不过为了贾母的遗产罢了,防备的也是二房独吞贾母遗产,这才想把鸳鸯这把老祖宗的钥匙抢在手里罢了。
长长嘘口气,贾琏知道,自己再不能一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必须要在府里拥有话语权才成,要想拥有话语权,就必须元身硬,如何元身硬,如何不受制于妇人,甚至能够与父亲贾赦平等对话?
这一切,唯有贾琏自己为官做宰,一切才会水到渠成。
蓦地,贾琏想起前几日祭奠母亲之时母舅责骂:“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还准备这般碌碌无为混下去吗?”
“不要以为世家公子,出门仆从如云,威威赫赫,很了不得,这些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切都是虚的,是你祖宗的恩惠,不是你自己的本事,一旦失去世家公子身份,你还有什么?”
“你现在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将来还会有子嗣,你想过没有,你将来准备拿什么养活妻子儿女?”
“莫说什么府里有钱,金山银山也有用尽的一日,一日你不得出府,你有什么本事养家糊口,将如何安身立命?”
贾琏如今当然知道,失去世家公子身份,他就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比乞丐还要少一分自由自在。
想当初,贾琏却是不以为意,他以为,荣国府的富贵那是绵绵不绝,皇上钦封的五世而斩呢,自己是正统的侯府继承人,且等自己承袭了这侯府的富贵荣华才算完呢。
再不济,宫中还有大妹妹正受宠呢,皇帝还能饿死丈人家?
如今,贾琏才算是知道了,母舅之言那才是真正振聋发聩的金玉良言,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好。
祖母二叔二婶子他们给自己绘制的那些锦绣前程,却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说起来不过昨日才见母舅,对于贾琏来说,却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算来也是二十年前了,贾琏二十年没见过母舅的面了。
当初贾琏对母舅责骂之言耿耿于怀,故而记忆十分深刻,但是,后来母舅又劝慰自己不少话,他就不大上心了,这又年月久了,很是模糊。
贾琏沉下心思,当日母舅除了责骂自己,似乎还说一件旁的事情,母舅当时神情严肃得很,那话也是专门提醒自己,到底说的什么呢?
005
贾琏想起来了。
母舅说有御史上书,建议皇帝对待功勋子弟任用,也要效法官员京察大计,一来挑选有用之才报效朝廷。
二来皇上也要一碗水端平,既然寒门学子年年岁考,世家子弟也该年年考筛查,不合格者,当降级降级,当罢黜罢黜,朝廷公职乃是国家公器,不能任人唯亲,豢养一些尸位素餐的废物。
张家舅舅责令贾琏多读些书。
贾琏顿时醍醐灌顶一般,眼下府考在即,自己已经获得推荐文书,可以越过县试直接参加府试。
原本贾琏对此避如蛇蝎,几次推脱。如今贾琏思绪敏锐,文思泉涌再不怕了。
且他知道今年主考官的秉性,所考内容也有大致方向。在外人眼里他策论不大通,贾琏并不着急,他母舅可是文章锦绣之人,只要做几篇文章请舅舅批阅斧正,通过府试理所当然。
谁敢怀疑一个内阁大学士教不出一个秀才来?
贾琏顿时心情松快不少,重新做人就从府试开始吧。
管你是谁,谁也别想挡着我奔前程。
贾琏又得意起来,一双眼睛黑亮黑亮,似乎要闪出火花来。
一番高兴一番恨,一番仰天大笑一番哭,亢奋不已,几乎把他几辈子的精力都透支了,就是那吃奶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今日一早去吊唁母亲,也没有心思吃饭,随后又被他舅舅横眉竖眼一番训斥,心里不痛快,也没找补,午时被他老子责骂,而后罚跪,中饭更没捞着。
如今罚跪,晚饭自然也没有了。
他一天几乎没吃饭,方才又是精神亢奋,思虑过头,透支所有精气神,这会子平静了,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贾琏摸着肚子只叹息,真饿啊。
一时又恨兴儿几个,兔崽子们平日一个个嘴甜得很,如今爷们倒霉了竟没一个人想着自己。白瞎自己平日带他们那般好。
这又饿又累,如何熬得过去!
时隔二十年,贾琏也记不得当初如何熬过去,当初似乎没得这般惨啊?
贾琏摸着绞痛的肚腹,暗恨凤姐,这个女人除了拈酸吃醋,讨好老太太,何曾把自己这个丈夫真放在眼里呢?
就说今日这事儿,她明知道今日是自己母亲忌日,自己必定心里不痛快,早饭吃被不好,中午又被父亲罚跪,必定要受罪挨饿,她却到了这般时候也不来瞧瞧自己,不说送点吃食,衣服棉絮也不使人送些来。
自己这些年对她也够好的了,产业银钱尽交于她,不想这个妇人却是这般冷酷无情。
最毒妇人心啊!
前世害得老子惨死,这会子又不给爷送吃喝,等爷得了势,看我如何收拾你!
贾琏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暗骂凤姐,想着是不是跑出去找点吃食,想起看院子的老苍头又熄了心思,这老家伙可是焦大拜把子,当初跟着老祖宗出生入死的倔种,弄不好吃食没捞着,还要挨顿骂,不惹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