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凑份子交钱时,叶辉看着所剩无几的钱和票,第一次对自己“没有吃软饭”的信念产生动摇。
那么现在,洛鲤漫不经心的几句话,简直快生生打断了他的骄傲。
原来从小到大跟在他屁股后边,亮着眼睛追逐他的小公主,对他所有的喜欢都只是因为他这张脸。
不是因为他的才华,不是因为他自身的能力,只是像选中了一个最好看的洋娃娃一样,选中了他!
而现在,他甚至连最好看的那个都不是了。
叶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又是怎么睡过去的。
现实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让他无处可逃。
今年老天爷格外给面子,整个秋收阶段只小小地下过一场雨,几乎没什么影响。
提前完成了秋收,秋种的时间就稍显富裕了起来。
种秋小麦的活儿是不敢分给知青们的,无论男女知青,都被分去种菜。
因为得还债,叶辉每天种完自己的份额,还得种洛鲤那份。
下午两点左右,中午吃完饭也没敢多休息的叶辉粗粗种完分给他的地后,扛着锄头来到分给洛鲤的那块地。
抬眼一看,那个野蛮人果然已经在菜地上方的山坡上,动作娴熟地采摘石榴了。
一看见他过来,秦战就加快摘石榴的动作,几分钟装满一筐子。
随后抓住竹筐,胳膊绷出有力的线条,轻描淡写地把几十斤石榴往身后一背,快步走到不远处集中堆放的地方,把石榴往外一倒,又快步走回来,重复这个过程。
如果只是这样,叶辉咬咬牙也能当看不见。
但气就气在,那野蛮人一边摘石榴,还一边用只要是男人都能看懂的鄙夷眼神盯着他!
只要他停下来休息,就能听到野蛮人充满轻视意味的嗤笑声,甚至主动跳下山坡,问他能不能干,干不了就把地方让开,别耽误了洛鲤的工分。
知道洛鲤另觅新欢后,叶辉当然是不想继续帮她干活的。
但大队长直接话,洛鲤的那份农活就是划在他头上。
要是做不完,记分员二话不说就拿他自己的工分来抵扣,逼得他不得不干。
再加上秦战这个“新欢”成天在一旁虎视眈眈,叶辉觉得自己要是把活儿交出去,就是服软认输了一样。
他男人的自尊心决不允许!
阴沉地收回目光,叶辉用布条绑住磨出水泡的掌心,抬起锄头忙活起来。
咬着牙忙了一个多小时,叶辉走到一边的田埂上坐下喝水,就听见山坡上有社员惊叹地夸赞秦战。
“秦大,你这力气是使不完吗?”
粗黑的汉子用汗巾擦着脸,凑过来捏了捏秦战充血鼓起的胳膊,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把子力气就好了。”
“大队长说忙完这一茬要宰六头猪,像你这样活儿干得最多的可以先挑,挑剩下的才轮得到我们。”
粗黑汉子不好意思道:“我媳妇儿都念叨大半个月了,说想吃顿红烧肉。秦大你挑肉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多拿块五花肉,我拿分到的大米跟你换!”
粗黑汉子之所以敢厚着脸皮请求,也是因为往年秦战都挺好说话的,别说五花肉了,一指厚的肥膘也说让就让。
要知道那一大块肥膘熬成猪油的话,能装满一个小瓦罐,一家人省着点吃,能吃上大半年呢!
叶辉这一个多月唯一吃上的油水,还是洛鲤和他闹翻那天拿出来给大家吃的煎罐头肉,加上地里的活儿重,他早就馋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