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去正院的那日晚上,贾蔷信步走到贾珍曾经占据的卧房。如今,依旧是风过帘动,花团锦簇,而此时的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能饮泣吞声,辗转于强权之下的弱柳,不禁心生万千感慨。
以后的命运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身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岂不是羞也羞死了?
所以,他不要听从什么大家族的安排去娶个什么女子,害人害己。
贾蔷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
☆、
这日,贾蔷在衙门里散了值回家,却见到府门侧边停着一辆极为华丽的翠幄华盖车,鎏金饰顶,风吹过顶盖下垂挂的流苏及挂珠等物,叮当作响。贾蔷心中诧异,自从上次被查封以来,宁国府就绝少有人问津了,更别说贵人踏足了,今天这位是……
一会儿,帘子一打,车内锦衣华服的人就露出真容来,笑吟吟地喊道:“贤弟!”
贾蔷一见,心想:怎么是他?
原来是水湛的二哥,安慧王水潇。
看见他,贾蔷就想起那日也是因为这厮出现,叫金恒绍大吃醋而特吃醋,结果当晚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和金恒绍滚一块去了,后来又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和金恒绍简直就是仇人一般,真正叫人想起就觉得人生惨淡。
虽然事后贾蔷反思也是自己心思别扭,但是人常有的毛病就是推诿责任,何况贾蔷的性格本身有些傲气,他便觉得如果没有这厮出来搅这么一棍子,自己能如此倒霉吗?
贾蔷心里虽然警惕,知道这家伙来肯定是有些什么名堂的,说不准就是那下三滥的事情,但是,对方是郡王,身份摆在那里,不可以不尊敬。再说,人家也没有明显表露出意思来就是要把他怎么地吧,而现在,贾蔷既然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少不得外面的一应事务、人情往来都要料理,只有去主动结交权贵的,哪有把人往外撵的道理?
少不得还是只有恭恭敬敬把这厮打发了去才是道理。
贾蔷便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地给水潇行礼问好,水潇亦是含笑做出虚扶的手势,一时看起来融洽无比。
贾蔷将水潇往里请,水潇亦不推辞,两人一路客套着进了宁国府的一处专门待客的大花厅,贾蔷便吩咐下人沏上最好的茶来。
两人都坐着饮茶,一时气氛有些冷场。
贾蔷忖度着水潇的来意,试探地问:“不知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水潇斯条慢理饮了口茶,说:“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一句要紧的事情想要和你说。前儿我求着皇兄让我出来当差,皇兄便让我先去户部习学着办差。我呢,说老实话,这些年光顾着玩去了,搞不太清楚里面的门道,我府里的长史官给我进谏说: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王爷我就是那举千斤鼎的李天王,也得有个左膀右臂才举得起来不是吗?所以,我便和皇兄说了,想要安插几个得力的人一并去户部干几件大事。人选嘛,我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根底,不敢重用,我想着你不光是学问好,又是湛儿的同窗好友,比别人信得过。你若是同意,我马上就可以向皇兄禀报。你这一去,就是正五品的实职,岂不比现在在翰林挂个六品闲职好上数倍?再如果,咱们差事办得好,到年底考核时,我再大大地给你记上功劳,另外向皇兄表奏,那样的话,贤弟飞黄腾达之时便指日可待了。就不知道贤弟意下如何?”
贾蔷心里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
说起来,现在宁国府算是彻底垮了,虽然看着外面的架子未倒,实际上早就被那些官场的势利眼看扁了。以前贾珍虽然也没官职,好歹顶着个神武将军的虚衔,再有往日的体面威风撑着,逢年过节还有些个大户官宦可以走动,互通消息。现在,贾珍父子被流放,等于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一般,不过是数月的光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叫宁国府上上下下的几百个人都尝遍了其中滋味。偌大个宁国府落得如此境地,不光要靠荣国府的经济援助来度过难关,在官场仕途上亦是要仰仗荣国府的扶持斡旋。
现在水潇抛出橄榄枝,条件听起来很诱人。可是,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下来。先不说水潇心里对自己打的那点子小算盘吧,就说凭着素日刮到贾蔷耳里的一些听闻,再细观水潇为人做事的风格,全是一派游乐人生的闲散态度,哪里值得托付仕途啊?
若是答应了他,短时间内肯定是风光的。想想贾政,宦海沉浮数十年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现在自己跟了水潇,马上就高过贾政一头,倒是马上可以在荣国府那帮子捧高踩低的人面前出一番风头。可是,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登高跌重。刚才水潇自己也说了,他原本是喜好玩乐的,在官场上混这是头一遭,户部是个怎样的情形压根不知道,说不准就要栽多大个跟头。他水潇栽个跟头不要紧,反正他“背靠大树好乘凉”,而自己是毫无根基的,一旦跟着水潇一起落马,恐怕就一辈子都难得爬得出来这泥沼。还不如现在这样,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好歹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自己走出来的。
贾蔷便干笑了两声,说:“王爷太看得起我了,我也是才开始在部里习学来着,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呢,能帮得上王爷什么忙?再说王爷手下尽是精兵强将,谋干了帐前效力的,哪里轮得到我瞎出什么主意?”
水潇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说:“我说,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就积粘了起来?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你却还往外面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