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相贴那一瞬间,贺肖的呼吸很明显地就开始停滞,身体失去大脑的控制,但忠于本能,机械地跟随着纪言郗的动作啃咬、辗转贴合。
“真人,闭眼呼吸。”
简短的六个字,像一道指令,启动了呆滞的机器人。
纪言郗身后空空的,没有支撑物,在贺肖压过来的时候他都来不及伸手撑就被压倒了下去。
这个吻起初很激烈,但在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纪言郗脸上的时候,开始变得温柔缱绻,时间也无限延长。无关情欲,只是一个吻,一个宝物失而复得的吻。
贺肖的手始终只是捧着纪言郗的脸,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连生理反应都没有,他在害怕,即使纪言郗就在眼前,他也依旧在害怕,害怕下一刻眼前的人又变成了虚幻,告诉他:我怎么可能是真的,真的我怎么可能会吻你。
亲吻是唯一的情感宣泄,从夕阳初落到染红天边,从深渊束缚到挣扎脱离,从虚幻自疑到相信真实,一场无声的救赎在此刻展开卷页。
一吻结束,纪言郗视线擦过贺肖肩膀望着天花板,平复着不稳的气息。
交叠的姿势让贺肖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虽然贺肖相较于以前瘦了不少,但压久了还是有些沉。
纪言郗一手推了推贺肖示意他起来一点,但贺肖只是从他脸侧抬起头,撑在他身上,低着头,微红的双眼看着他,唇微动,欲言又止。
纪言郗靠在枕头上,身子往上欠了欠,找了个方便受力的姿势,伸手把人重新压了下来,抱进怀里,“不用说,不用道歉,我爱你。”
我们和好吧
话落,纪言郗感受着怀里的人由机械到软化,最后重重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里,濡湿的温润一滴又一滴的在脖子上、肩上一点点蔓延,温柔、缓慢却又好像十分张牙舞爪地向下侵袭,最后抵达心脏,狠狠地揉|捏,疼得令人窒息。
“哥……”
撑在身侧的手向中间环抱,纪言郗感觉到圈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到最后开始隐隐地发疼。
“……对不起……”
到此刻,贺肖才完全地从虚幻里脱离,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画面是真的,鼻尖充斥的独属于他哥的味道是真的,手里的触感也是真的。也终于反应过来,他哥已经全都知道了。
此刻的心情他无法用语言表达,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心底的那一份浩瀚波澜,只觉得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填满,沉重而又分外解脱,在这份矛盾而最终又只会向着一边猛烈倾倒的拉扯下,脑海里能拼凑出来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闯了祸,而他哥没有训斥他任何一句,只是在把问题处理后和他说一句‘没事,有哥在’的时光。
像是轮渡即将在夜幕遣散日落的昏黄前沉降,生命即将停歇于海底,但在他被海水彻底淹没的前一刻,他的手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接着一股上升的引力将他打捞而起,在日落的最后一丝赤红在海面摇曳着滑行消失的时候,海风裹挟着一句沉稳的‘别怕’缓缓吹来,温柔地将他包裹。
那一瞬间,所有的浪潮平息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也干透了,海水随着风上升,最后又归回海里。而他则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木棉花开的小院,午后的阳光在地上斑斑点点地做着画,秋千在风里前后荡漾,缩小版的他在追逐着跑在前方的人,稚嫩的笑声从院墙偷跑到未知的远方。
纪言郗放在贺肖背后的手随着低沉压抑的抽泣微微起伏着,一直到觉得真被勒得喘不过气了,才停下,轻拍着说:“别哭了,松一松,喘不过气了。”
贺肖闻言,手臂才松了劲儿,他刚刚满脑子地只想把纪言郗揉进怀里,没注意把控力度。
方才有些沉重的氛围被纪言郗的话冲淡了一些,贺肖的脑袋在纪言郗颈窝里转动了两下,但始终没有抬起来。除了纪言郗肩膀的衣物,枕头也被打湿了一块,他就那么盯着那块被打湿的痕迹,下巴抵在纪言郗的肩上,一动不动。
知道了一切,意味着知道了他这么长久时间里的如疯似魔的失控,也知道他在这不堪的失控中像瘾|君子一般自甘沉沦,一如他在未知他哥性取向时就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他,也像自己在还不知道已经喜欢上他哥的时候就先开始用尽所有手段强烈地占有。
如果将时间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串起,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求和,当时间无限趋近于此刻,那么最后的结果将定义他是个天生的坏种,专门毒恶做坏于他哥的坏种,坏到极致便开始反噬,除了他哥,他无药可救,没有他哥,他将病入膏肓直至死亡。
解脱与慰藉慢慢地褪去,他在此刻又开始慌乱,没有人会不出于怜悯而真正喜欢一个天生的坏种,尤其是当坏种的坏具有标粗的指向性,被指向的人除了人道的怜悯之外真的会喜欢吗?
纪言郗感受着身上的重量抿了抿微红的唇,盯着天花板上的顶角线,试图在空白的头脑里搜刮点东西来回应一下身上情绪崩盘的人,‘没关系’在此刻可能显得有些敷衍无力,但其他的话又一个字都拼凑不出来。
“哥……”贺肖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纪言郗眨了眨眼睛,“嗯?”嗯了一声。
“如果你厌恶我,那我还是会把你锁起来。”贺肖闷闷的声音在纪言郗耳边缓缓响起,像是不经意,但又给人以十分坚定的感觉,让人毫不怀疑只要纪言郗点头说厌恶他,那下场就是被他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