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家百年积累皆如危楼。
私情温温之下,笔笔是威逼,寸寸是利诱,阿良啊,你要细思量。
张良露出了苦笑,琇莹公子势必要把他给掳去秦了。
可叹他将虎狼之徒认成知心好友,不顾父祖阻拦,执意相交,将这难得的知已日日念在口中。
可笑而今水落石出,他竟然未有反感之意,甚至有些期待。
毕竟琇莹算是他交的少有的让他不必迁就着,把自己放低,放愚的朋友,况且相交近三月,他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可以称得上一句良师益友。
琇莹,琇莹,雅人至深,良之好友。
他欢喜他的友人琇莹,只是琇莹也是秦琇莹,他是秦王的幼弟,是秦国的公子,而他理想是为韩相,立志以图强韩。
我们天生便是对头。
他要说清楚的,那怕去了秦,时机到了,他也是要归韩的。
“良因公子往秦,可时机一到,仍欲归故国,以强我国,良欲存韩。”
琇莹笑着让他看自己展开的地图,“阿良啊,君之才何必拘一国为相呢,大丈夫可立志,做这天下相矣!这天下土有韩土,天下人亦有韩人。”
他似乎已经渐渐地不把这些人当做历史的人物了,过去的记忆太久远了,而这些人太过鲜活了,他走的每一步,他的阿兄都在告诉他,琇莹,不必拘于所谓定势,万事皆会变。你要踏实地过着你的生活,去主导你的势。
于是他牵着阿兄的手已经如水一般渗入进了这时代,他已经不再想前因和后果,他就是很单纯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他与张良交虽有目的,但若是他张良不好,纵然他在他的记忆中声名显赫,他亦不会与之相交。
他像了他阿兄,是十成十的骄傲无束,爱憎分明,喜怒随心,他俩叛逆惯了。
所以劝张良是他秦琇莹现在想做之事,他便做了。
他现在就是没有在想张良的种种未来,他只是在劝他的友人。
阿良啊,秦要灭了六国!韩国的位置注定了韩必亡,汝又何必死守它呢?韩国亡了,阿良还要活着啊,阿良何不着眼天下,辅佐我秦去治这天下人心呢!
他言语轻柔,带着关切和规劝。他热忱又坦率啊,他是最好的友人。
可张良看着那地图中在大国夹缝中的小小的韩字,不禁眼含热泪,他饮尽杯中温奶茶,暖了心胃,“我张家世代为韩相,我体弱多疾,王也是关心不已,每每问询。父祖更盼着我为相可救韩,这天下相,我不该亦不能。”
他为天下相心动了,凡读过书的何人不为此事心动啊?
可是这天下相若伴着他韩国的消亡,那他如何肯?那是他的故土,他由生至死,难离。
“我可去秦游玩,那是与公子交,但我不为宦,良今生只做韩国相。”
我心恒固,只愿韩存。
琇莹抬手与他碰杯,他笑得真诚随意,“友人之志,琇莹尊重。”故人故土,都有感情了,谁愿离开呢,谁愿忍心看他零落?
张良若是随他归秦,自此之后,安享富贵,琇莹会因他才欢喜他,可也不会再尊重他了。
一个为权财而愿意放弃一直爱着自己的国家和亲人的人是不配拥有别人的尊重的,所以琇莹一开始便要射死郭开一样,他告诉所有人我不喜欢,即使他为秦国打开了赵国国门,琇莹仍然是不喜欢。
秦也有很多六国来秦的人,但琇莹尊重他们,欢喜他们,像去岁逝去的蒙老将军,他也为其死难过了很久。至今想来,仍然心痛。
因为知晓他们来秦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过自己国家的宽容和温意,阿兄给了,他们视阿兄为君父,他们在琇莹眼中是秦人。
可是张良不同啊,他是韩国相的接班人,他生来便受尽韩人的期待,他若真因琇莹的威胁和几日的情谊便离了韩,那便真是让他瞧不上了。
张子房啊,有的是骨气,这样他更喜欢了,更想要了。
他眼中明晃晃的显着我知你,和我总会让你留在秦国。
“那身为友人,琇莹邀阿良入秦游玩,良莫再推辞。”
张良将琇莹又给自己添的茶水杯放低,轻轻地主动碰了一下琇莹的杯子,“固所愿矣,不敢辞尔。”既逃不掉,公子便来试试吧。
“阿良啊,我这茶好喝的。”琇莹将杯中茶饮尽,“但此时,该浮一大白1”
张良忽绽笑颜,如芙蓉初绽,琇莹也笑,如皓月初升。
虽是注定要成为敌人,可是此时仍是倾盖如故,可以共话桑麻的挚友啊。
良啊,年虽少却傲骨铮铮,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来不及救国,仍要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腔热忱,余生孤勇,这一场相交,琇莹欢喜之至。
琇莹本是想安排好了冬麦的播种后,便立刻回去的,但接了阿兄的信,得知了荀先生己经识破了他们俩的诡计了,顿时吓得要命,就回信说自己要看一下那些冬麦的生长情况,磨蹭在快要入冬的时候才带着张良准备回秦。
若不是阿政的生辰快到了,琇莹可能打算过了年再回去了。
但他还是一路美其名曰,迁就张良体弱,慢慢悠悠地回去,生怕回早了,先生气没消,就被抽了。
他是不是要问一下阿兄被抽了没,先作一个准备吧!
虽然人是阿兄的,主意是阿兄出的。但毕竟信是他送的,人也是他调动的。
所以他与阿兄同罪。
阿政未细说,琇莹也完全不知道那天的情形。
却说那天他们的人接了命令一路加急从楚国到秦国把荀子连着张苍给绑了回来,阿政按照设想的那样派了一队军队去佯装去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