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崩溃。”
何况是蔡文诗本人。
主播带着甜甜的笑容,身着价值不菲的性感服装,妆容精致,在读她姐姐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感谢信。
她是颜璐青。
多年来的心理阴影与压抑就此爆发,谁都接受不了,谁都无法忍受,谁都为此癫狂。
当然霸凌自己的人过得依然很好,而自己人生被毁无望,在又一轮的绝望之际获得新生,读着自己感谢信的对象,竟然是当初摧毁自己未来的人!
蔡文诗疯了,她痛苦地嘶吼,翻下轮椅,美术工具散落一地。她崩溃地提起美工刀往自己脖子上,脸上,手臂上划,皮肉的伤痛远不及心里的苦楚,她咆哮着,抓伤来阻拦的妹妹,直直把美工刀插入自己的咽喉。
姐姐的血喷洒在蔡文琴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腐蚀她的神经。
她救不了姐姐。
“凭什么颜璐青毁了这么多人,现在还能光鲜亮丽站在那儿!凭什么姐姐要面临这种非人的折磨,直到毁尽一生!凭什么当初霸凌她的人过得如此潇洒,现在还要反过来感谢她!”
蔡文琴她不甘啊!为什么姐姐的命运那么凄惨,为什么她没有别人那么好运,为什么所有灾厄都降临到她身上!
声声力竭,蕴含压倒性的力量。白伊来的内心猛地一颤,意识深处某些从未有过的东西受到割裂,为之撼动。
白伊来的心狠狠的绞痛,她不敢带入蔡文琴的视角,她害怕自己因为过度的悲伤发生极端的生理反应。
颜璐青还逍遥法外,她过得很好。
不止是蔡文诗,安斯远呢?裴语越呢?还有那数不胜数的诸多受害者,他们怎么想的?
他们恨吗?
受害者们,当然是恨啊。
白伊来看着周遭的白色走廊,天旋地转,呼吸带着刺痛,躯体仿佛被撕裂。命运的束缚掐住她的喉咙,无法挣脱,更无法面对。
她突然又想起安斯远,极具讽刺感的现状不断叩击她的神经。
对啊,安斯远的项目,是颜璐青拯救的。
好可悲,好可笑。
……
烟圈腾升,在湛蓝的天空下,化作一缕白色的花圈,消失殆尽。
安斯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微微抬眼,瞥见不远处有民警巡逻,她蓦地掐灭烟蒂,丢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公共场合不准吸烟。
她仰着头,意识随着记忆飘远,发出低沉的叹息。
她看了直播,颜璐青笑得很灿烂,好像无论如何,她都会过得很幸福,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签了公司,成为网红,立了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双亡的人设,开个账号就是励志人生。
安斯远的手腕有反复多次划伤的痕迹,一次很淡,一次很深,交错在一块,是一段无法泯灭的血淋淋的过往。
安斯远提起手,默然凝望左手那块疤痕,仿佛那块地方的皮肉又掀起翻出,不断往外流着汩汩鲜血。
公园里似乎有人在喊喇叭,告诉游客活动即将开始。
这是博明市的边缘县,明海县,前段时间明海文旅改了不少政策,吸引游客来玩。现下开展庙会集市,诸多外地游客可以吃到不少当地小吃,购买当地特色纪念品,还能看到当地的一些非遗表演,可谓是相当热闹。
移动的小摊贩没有租赁场地,在集市的门口摆放小车,安斯远的斜对角,一个老奶奶踩着三轮,吭哧吭哧地找个空地。三轮的货架上,是一堆绿得发光的西瓜。
夏季卖西瓜属于应季水果,但是老奶奶年老力衰,没精力吆喝,更没有财力去冰镇这一车的水果。
相较于其他花样百出的商贩,她显得毫无市场竞争力。
安斯远扫视一圈附近商品的价格,心里有个底,她走向老奶奶,问起西瓜的价格。
“奶奶,你这西瓜怎么卖的?”她笑吟吟道。
老奶奶一看有个小姑娘来问,忙回答:“两块钱一斤,哦呦,我看你是第一个来,给你便宜点,一块五一斤吧!”
“不不,奶奶,我是来帮你卖西瓜的。”安斯远歪头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串套圈的环。
她刚路过一辆玩具移动摊贩,买了一串套圈,现下看着老奶奶的西瓜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小一点,体态圆润的西瓜一个大概是五斤,大一点椭圆的西瓜一个是十斤左右。套圈尺寸不一,大一点的刚巧能套中小西瓜,小一点的即便落在西瓜上也会滑落。
小圈两块钱一个,大圈五块钱一个,套中西瓜的直接端走。
在清一色十块钱,十五块钱的小吃街里,这低价的套圈吸引不少游客观望。圈数量有限,怕整个西瓜小圈套不中,奶奶用西瓜刀把小西瓜切成五等份,用保鲜膜盖好,多是在游客眼皮子底下现切,多数情况都是切完他们就套中吃了。
小圈套西瓜片的游客居多,博明市处在南方,明海县位于郊区,瓜田不少,老奶奶敢一块五一斤卖,成本价只会更低。细算大部分都是以一个小圈套中一斤左右的西瓜片,与原价无差别,更有手残的用大圈套或者小圈未套中,整体而言,会更赚一点。
方才如此清闲,老奶奶忙着切西瓜,摆在三轮车翻板上,安斯远则满地捡圈,游客们玩得开心,她也赚得开心。
安斯远忽而想起小时候,在民欧读书,民欧也有庙会,家里的大人趁机进货了一些小玩意儿,打算在庙会售卖。安斯远看见,便用压岁钱向大人买了一箱的玩具,那时候还得请工人搬运,还得找人卖货,她家大人开厂的,人工费免不了。安斯远偷摸骗几个同学过来,男生女生皆有,以一人一百的低价,收买他们当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