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老夫人陶氏身子骨原还硬朗,不过因着老侯爷离世,最近病着了,便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
只是孟如意要来侯府借住,自当是要拜见过府中尊长的。
用完早膳,戚氏就带着裴娴和孟如意去了老夫人住的延年院。
因事先通报过,待她们到的时候,被告知老夫人已经在正堂等着了。戚氏忙快步行去,进了正堂。
“母亲怎起身了,早知如此,我便不提前与您说了。”
老夫人靠坐在正中的贵妃榻上,看着精神尚可,闻言笑道:“我身子骨无碍,躺了这么些日子,早就躺不住了。”
说着,越过戚氏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孟如意,眼前一亮,“这就是你姐姐家的外侄女了吧。”
戚氏侧身,携过孟如意的手拉她上前,“正是。昭昭,快来见过老夫人。”
孟如意随着戚氏来到老夫人近前,矮身一福,“如意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福寿绵长。”
陶氏面上笑意愈盛,“好好,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这多看两眼,觉着整个人都舒爽些了呢。”说着,朝孟如意伸手,“来,给祖母好好瞧瞧。”
孟如意不意侯府老夫人竟如此热情,有些无措地悄悄望了一眼戚氏,戚氏笑着道:“还不快去叫老夫人多看几眼,指不定这病就好全了呢,那你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功臣了。”
孟如意被调笑得微微红了脸,这才依言上前。
老夫人牵过她的手,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只祖母绿玉镯剥下来,套在了她的腕上,“你这丫头合祖母眼缘。这镯子我素日里戴着的,养人,你收着吧。”
孟如意又懵懵地回头,看了眼戚氏,见戚氏笑着点头,这才嗯一声,“谢老夫人赏赐。”
“你跟娴儿是正经的表亲,便随她唤我一声祖母吧,免得生分。”
这一回,不等孟如意再回头,戚氏的声音便急急传来,“这敢情好。昭昭,还等什么,快叫人呀。”
孟如意闻言,如提线木偶一般,讷讷地开口唤道:“祖……祖母。”
“外祖母。”几乎在她唤出口的同时,门廊处响起另一道娇嗔的女声。
她不由转头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着水蓝色裙衫的小娘子应声进了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郎君。
是宣表兄,还有昨日见过的那位世子。
小娘子进得门来,便直奔老夫人榻前,陶氏嗔道:“一大早就听见你的音儿了,到这会子才见着影子。”
那小娘子拉住陶氏的袖口,娇声道:“芳儿怕吵着您老人家休息,所以去园子里逛了逛嘛,正巧碰见表兄,便跟他们一道回来了。”
孟如意就站在距她不足三步远的位置,她却像根本未见到有个人似的。
老夫人摇头笑道:“好好好,数你孝顺。正巧你们都来了,快来见见这位新来的表妹吧。”
小娘子的目光这才缓缓右移,看向孟如意,那眼神却令孟如意浑身一僵。
虽则从方才她的无视中已经隐约察觉到些什么,可当与她视线相对时,孟如意才确定,这位娘子是真的极不喜她。
因从晨起一直接受善意而微微放松些的精神瞬即又崩了起来。
“这又是哪里来的表妹,为何我自小到大从未听过?”果然,她一开口,语气便十分不善。
孟如意闻言,耳根瞬时便红透了。
“庆芳!”就在这时,一声带着薄责的轻斥响起。
孟如意认了出来,是她昨日第一回听起便觉得耳熟的声音。
是那位世子。
听闻裴宵出声,在座的众人都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一位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
孙庆芳闻言更是羞恼,“表兄,我不知道的人,难道连问问都不成了嘛?”言语中似是委屈极了。
裴宵却不为所动,“知不知道,你自当有数。”
众人一头雾水,只有裴宣无奈摇头,想起了方才三人往延年院来的路上碰见的那一出子事儿。
说来,昭昭也算是惹了无妄之灾。
孙庆芳的母亲是老夫人生的嫡女,也是裴家上一辈唯一的女儿,在家时是极受宠爱的。及笈之年榜下捉了状元郎,夫婿这些年也争气,如今任着正二品的刑部尚书。
孙庆芳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性子骄纵,又向来以美貌自居,裴宣原就担心昭昭不得她待见,谁料竟又那么巧地在两人尚未碰面之前,叫她碰上了几个嚼舌根的婆子。
当时,他们三人在小径上行着,还没看见人影的时候,就隐隐听见花池子的另一头有人十分激动地在吹嘘孟娘子如何如何美貌惊人,用词极尽夸张。
若是仅仅这样便还罢了,可她说着说着,竟还攀扯起了庆芳,说什么往常都说孙娘子貌美,如今见了孟娘子,才知何为貌美。
而整件事里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却是,与他们一道听见这些话的人里,还包括大兄。
整个府里可以说无人不知,孙娘子对世子夫人的位置是势在必得。近些年来,只要是世子归家的时候,她必定会来侯府“小住”,这一回亦然。
叫下人们当着自己意中人的面这样与人比较,还被评判输得彻底,她能对昭昭有好脸子才是怪事。
是故裴宣并不惊讶于孙庆芳的刁难,只是更心疼昭昭。
谁不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呢,若是姨母姨丈在天有灵,见掌珠被人这样欺辱,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
孙庆芳见裴宵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眉眼间似还有淡淡的不耐,她难以承受般地倒退了半步,一手抚住心口,不可置信地望着裴宵,伤心道:“表兄,你怎能如此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