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重新坐好,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就打开了纸团。
张牙舞爪龙飞凤舞的几排大字,写得啥玩意?
也不管前面的霍乘风了,周嘉把纸团揉成一把全部揣兜里。
没全看懂,但大概也知道霍乘风的意思。
有什么好不相信质疑的,他说了以后不会找徐亦麻烦了就是不找了,如果活了两次还是走一条路,那真真够没意思的。
十年后的大多数学校都改成了寄宿制学校,学生基本上都是住在学校、吃在学校、学在学校,反正就是跟坐大牢差不多,好处就是一个月还能回一次家看望看望亲属。
不过现在的青岩一中还是遵循着走读模式,学生周一到周六早上七点半准时上早课,下午则是固定的五点后放学。
铃声一响,教室里顿时跟油锅里滴进去了滴水似的炸开。
女老师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的,“上课要是有这个热情,我就不相信咱们班数学成绩排不了第一!”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不减。
“下次月考一定考第一!”霍乘风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喊这嗓子特别响亮。
女老师原本都不想多说什么,一听这话又来了点小脾气:“就属你嘴会说,上来给我照着原题抄,拿嘴巴考第一你是老大!”
“哈哈哈哈——”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哈哈大笑。
周嘉也跟着笑,就是笑得收敛很多。
只有旁边的徐亦始终都置身事外,认真地整理着自己教材和学具,同学们的打打闹闹与他无关,说说笑笑也同样与他无关。
他仿佛是这个班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如同一个具有实体却又透明的边缘人。
看着人背影渐渐走远,周嘉一回头就被一张过分靠近的脸吓了一跳。
霍乘风还在眯着眼睛看,恨不得眼珠子挂人背上盯着。
“太奇怪了,”霍乘风摇头,“我觉得你今天一下午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给我一种你很装逼的感觉。”他摸不着头脑地说。
周嘉看他,抓着人胳膊往前,跟扶盲人过路似的,“那你感觉挺不准的。”他只是老了,换一个人还真没有,“还有,你嘴一直都这么欠的吗?”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一直都很讨厌,但有必要确认一下。
目送着徐亦拐进巷子,霍乘风这才回过头,“是吧……”他有些无语,又不要脸道,“我这不是童言无忌吗,还有!你就这么放过他会不会太随意了?”
“没随意,我考虑了四十五分钟。”周嘉松开人胳膊,一边走一边打量。
他对学校这条路还有点印象,偶尔看见路边几家熟悉的店面也能回忆起一些上辈子的记忆。
——“淮记刀削面,不要太宽的面,面不要太硬也不要太软,不要葱,不要味精,二十分钟内给我。”
“玉水轩饭店,一份叉烧盖浇饭,不要味精不要葱,叉烧有皮我不吃,要一瓶可乐,二十分钟内给我。”
“老吴混沌,不要紫菜不要葱,里面不能放味精,上面不能漂着油,二十分钟内给我。”
周嘉挑食,不爱吃的食物从来不碰,要是哪次碗里不小心进了点,他是那种宁愿全部倒掉都不愿意将就的人,有着饿死也不吃一口的倔强。
而上辈子的徐亦作为他的跑腿,光是在给他买饭这点就受够了各种刁难。
出乎意料的是,徐亦无一出错。
哪怕是跟周嘉每天朝夕相处的家人,亦或是从小跟周嘉玩到大的霍乘风,他们这些人都很难在吃食上十全十地记住周嘉这些又杂又多的忌口。可徐亦记得,在被迫中主动记住每一样他不吃的食物。
“?”周嘉被霍乘风拽住。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两人斜对面四五几米的位置,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霍乘风用劲地努着嘴,瓮声瓮气地说:“那个你爸来接你了。”
周嘉眉头微蹙,顺着霍乘风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招他们这边挥了挥手,嘴角带着几分敦厚的笑意。
“别抓了,”周嘉拉下霍乘风的手,活动了下胳膊,“我先走了。”
“行,”霍乘风连忙补了句,“周末你有空来找我打游戏啊。”
周嘉径直走去,背对着人挥了下手,“没空。”
车开进小区楼下,司机刘叔扭头冲后面的男人说:“周总,到了。”
周启云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眼,“把车开去洗洗,明天早上晚半个小时过来。”
周嘉拿起书包,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刘叔眼睛跟着周嘉过去,又转头打着马虎眼说:“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一个样。”
周启云冷哼了声,刘叔干笑着也不再多说。
在周家当了将近五年的司机,父子两人有矛盾隔阂刘叔还是知道一点的。
他给老板这个大儿子当了几年的司机,初中三年接送下来也摸清了些这孩子的性子——人不爱说话,性子不坏,成绩也上进。说来说去就是缺人关心,不然这么乖一孩子不比他家那个好好高中不读非要去什么技术学校瞎搞的臭小子强?
“十天半个月不见着家。”周启云说着就来气,下车指着人背影大声呵斥,“你看他那个态度像是知道错的吗?今天要不是让我给遇着,不知道又要去哪里自生自灭了,上车还给老子摆个臭脸,我多看一眼这肚子??里的火都压不住!”
刘叔唯恐他说的话被听到,两只手挡在前面安抚:“我就没看见人臭脸……估计就是学习给累的。”他随便给扯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