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接二连三的巨大声响震得想吐,晕晕乎乎好不容易又站起来,想过去查看那马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低头的剎那,却被一只做工十分精巧考究,整个周身发着一道浅浅柔光的祖母绿翡翠簪子吸引了目光。
那不是之前闻女士送给她的那只翡翠发簪么,据说还是闻见家的传家宝,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身后传来一抹温婉如溪的女声,孟瑾回头看去,眼前人正是她要找的那位苏家大小姐——苏婉瑜,苏小姐微微倾身向她行了一礼,缓步上前道:“不知姑娘此刻可否听得懂妾身之言?”
孟瑾还是听不懂她说了什么,只好无奈地摇头。
“也罢。”苏小姐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两个字,走过去将她手边的翡翠簪子捡起来,指尖缓缓触摸着上头深刻清晰的道道纹路,就仿佛隔着时空又摸到了那个年少时送她发簪,为她许下承诺的白衣少年——谭延。
那时霞光如金,天晴风高,他们尚且懵懂自由,那时她将玉簪轻轻戴到她的发际上,而后弯眼笑道:“愿朝朝暮暮再回首,身旁人依旧。”
可如今回首,她与他却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了。
孟瑾看着她眉眼含泪,黯然伤神的模样,张嘴想说什么,又蓦地意识到两人没法用语言交流,她眨眨眼睛,蹲下捡了一块石头,用闻见教给她的魏晋行书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苏小姐,你还好吗?
苏婉瑜见状忽地瞪大眼睛,面上伤心的神情也转成惊喜,她笑着点点头,忙从孟瑾手里接过石头写道:我没事。
接着又问:你能看懂我写的字?
孟瑾想说,她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但又怕对方知道了难过,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是。
没事,就算她看不懂,不是还有闻教授呢吗?
闻教授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回话,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孟瑾不知何时已经靠着他的胸口睡着了。
闻见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放到枕头上,伸手还没碰到被子,就蓦地意识到孟瑾好像又被控在那极其残忍血腥的诡谲梦魇里,正被迫经历着什么。
怀里的姑娘脸色惨白,眉头紧锁,手也无意识死死抓着他的手,呼吸又快又重,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被浸在冷汗里,身子僵硬冰冷,嘴也半张着,仿佛想与他说什么,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受控地剧烈发抖。
不停抽搐。
眼看着……她就要撑不住了。
闻见用力回握着她,一双眼眸急得通红,整个身体都在跟着孟瑾一起抖,他就那样抱着她,一边尽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帮她揉搓着四肢,一边哑着喉咙语无伦次唤她的名字:“小瑾,小瑾,小瑾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好不好?快醒醒……快醒醒啊……”
孟瑾面色铁青,模糊的意识在脑中飘来荡去,浑身不住颤抖,灵魂被巨大的冲击拉扯着,夹在两个时空夹缝里,回不来,也出不去。
那是人类无法承受的痛苦,她的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全身的骨头也像被禁锢在硫酸里,有无数只长了锯齿獠牙的蚂蚁在咬,有无数团泼了汽油的火焰在烧,一呼一吸都令她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可能是她,或者说,是“她们”破坏了某种不被人类所知的高级文名定下的“穿越法则”,因为就在刚刚,在她的梦里,苏婉瑜跟她说她们本是同一个人,她是孟瑾的上一世,她之所以想尽办法出现在孟瑾的梦里,只为请她帮忙,为惨死的父兄家人讨个公道,更为被那些蒙面黑衣的刽子手偷走抢走,倒卖出国的古书文物发声作证,希望与孟瑾合作,帮它们早日回归。
她们本是用石头在地上写字交流的,可是不知怎的,对方才写了两句,天就突然完全黑下来,周遭没有一丝光亮,接着,便是比眨眼还快的日月更替,斗转星移,两人也十分默契地进入到某种忘我的状态里。
只听苏婉瑜说:“是我母亲教给我的方法,让我来梦里找你的。”
孟瑾一时都没顾上惊讶“好神奇,她怎么突然能听懂对方说话了”,就顺着她的话问:“唔,你的意思是不光是你,还有你妈妈……嗯,你母亲,她也在梦里找过后世的人吗?那他们有没有找到关于那些盗贼的线索,知不知道他们把东西卖到哪里了?”
苏婉瑜点头,“但是我母亲的转世已经在“你们”那个世界被那些人害死了,具体的我母亲也不知道,但是她说那位先生是一名很勇敢的边境警察,他临终之前嘱咐我给你带一句话,‘宋家只是冰山一角,从我苏家灭门惨案起,整件事情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卓家,卓阳的祖辈们,而那个卓阳也是生性狡猾,臣服颇深的,你一定要想办法砍掉他的狐貍尾巴,逼他现形’。”
孟瑾闻言一滞,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当年宋天宇的父亲为什么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上流人士”,他们家哪来的那么多文物古董,还有那个卓阳无论是才干心机还是经济实力,他跟本不需要仰仗宋家,甚至他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能取而代之,他却甘心俯首称臣这么多年,甘心让宋天宇按着他的智商在地上疯狂摩擦这么久。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障眼法,都是为了隐藏他自己的身份——宋家,宋天宇,宋长林这些人不过是他手里可以随时丢弃的一名棋子罢了。
和被他们当年为了一己私欲残忍屠杀的那些枉死的冤魂一样,不过也是在为别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