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盯着屏幕,又看向父亲,露出茫然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眼眶却难以自抑地红了。
“爸什么人没见过?如果一个男人东奔西跑只为了给你买吃买喝,他有可能是个渣男。但如果他一无所有仍然拼了命都要把这笔钱留给你,是为了让你不要放弃梦想,把薏珍堂发展起来。那你问问自己,他图啥呢?”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从甄心面上滑落,滴在她膝盖上。她侧过脸抹了泪就径直站了起来。
“爸,我出去一趟。”
“别忘了带上这个。”甄宝把支票放回文件袋,连同里面的离婚协议一起递给她。“这可是笔巨款!你不收,我不收,丢了多可惜,该给谁给谁吧。”他看出女儿要去往何处。
彩色摩天轮高耸入云,抬头望,它几乎要穿透云层。旋转木马在欢快童稚的音乐声中旋转。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路橙喜欢到妙丽世界逛一逛。
游乐场灯光璀璨,眼前旋转木马上情侣对视时的温馨微笑,让他不知不觉想起甄心。
小时候他原本阳光爱笑,因为失恃家变,高二时终日茶饭不思。
每天上学,甄心特地和同学换了座位,在他上课默默流泪时为他递纸巾。神不守舍过马路时为他拦车,中午草草吃两口面忘付钱时为他结账。
记得有一次在面馆,她想鼓励他重拾对生活的勇气,拍了拍他的肩:“快看,面馆里那枝粉绣球!哇,以后谁送我这花,我就嫁给他。喂,葛朗台,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这些天欠我的面钱,你先记着,记得还我喔。”
当时,他回答得特别认真:“记得。连本带利,无以为报。改天以身相许吧!”
一眨眼,十年。
他和甄心结了婚又离婚,都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事。宛如一场美梦始终要醒来。
甄心帮他找的律师很靠谱,说是调查已基本结束。
接下来路橙在美妙的股份很快就可以进行买卖,用以还清债务。今天,他已开始联系公司董事们,看看谁有兴趣接收他手上的股份。
他穿着品质普普通通的棕色卫衣和牛仔裤在游乐场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地游荡,彻底放空。
现在他再没有资本和心爱的人享受挥霍。世界之大,而他多么渺小,就像宇宙的一颗微尘。他甚至都没艰苦创业过,吃穿用度却都是最好的,以前的自己只不过是在坐享其成。
他能为甄心做的,只剩下让她吃上心心念念的童年味道。即使平凡,也是让她幸福的味道。他希望她幸福。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把围墙熟食店的地址托工商的朋友查到了法人信息,接着就顺理成章得悉钵仔糕老板新店地址。一开始,老板是拒绝的,被他一番软磨硬泡才松了口。足足等了一天,当他手上拿到钵仔糕和珍珠鸡翅时,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她不在,但脑子里全部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她开心,即使没有他在身边,也足够了。
“路橙!”
一把熟悉的、喘着气的尖声呼唤,吸引他转过头来。
只往后看了一眼,路橙红着脸立即就开始拔足狂奔,溜进拥挤的人群中,无影无踪。
黑夜里,他躲在树荫底的阴影中,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间窥探甄心左顾右盼寻他而来的踪迹。
她来找他,说明甄宝已经把文件和支票都给他了。
他们父女都是好人。但他不想要自己所爱的人因为同情、道义而选择他。只要躲过今晚就好,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甄心会放弃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足足过了十分钟,路橙确认甄心已走远,才小心翼翼从树荫下走出,再次t混迹于出园方向的接踵人流中。
霎那间,园区广播响起:“路橙小朋友、路橙小朋友,你的家人在妙丽考拉酒店门口等你,请听到后迅速前往会合。”
热心的广播员未了解清楚情况就开了麦。
插入一阵谈话杂音后,广播员热情浑厚的女声再度响起。
“请各位旅客如见到以下人员,麻烦协助劝导前往妙丽考拉酒店。性别男,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保密,身穿褐色卫衣牛仔裤,长相很耀眼……这位家属,这样说可以吗?”广播员压低嗓音,然后又是一阵交流杂音。
也许是广播内容太过奇特,路橙前后左右的途人倏然转过身对他上下打量,开始指指点点。
“这么大的人了,还小朋友?”
“别这样指着说人,他怕不是有什么障碍吧?”
“小朋友,知道考拉酒店怎么走吗?要不要哥哥带你过去?”
路橙倏忽涌出想逃离地球的念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三两步突出了重围。
园区广播再三响起,这次是路橙无比熟悉的声音:“路橙,我知道你还在。听着,你还欠我一个交代。”麦克风突然传来一阵呜咽,画风突变:“始乱终弃你还是男人吗?把人吃干抹净就想跑了吗?呜呜……”
路橙惊讶于她不惜自毁名节的超强声音演技,正呵呵干笑着,周围几个热心群众却倏忽一涌而上,义愤填膺地堵住了他通往园区出口的道路。
明明还有十米就到出口了。
路橙被一双双鄙视的眼睛和握得咯咯作响的拳头击退,再往前走免不了被不明真相的热心群众一通暴打,只好转身后撤。
蝴蝶醉晚
甄心站在妙丽考拉酒店门口,不安地踱步,手机在口袋里狂震。
在这个紧张不安的时刻,竟然是韩枝繁打了电话。
“阿心,现在谈话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