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刚关门闭馆,收工的顾长水就又来了,提着一个大包。
“小姑,我来帮你们碾艾绒!这是在本草堂买的三年艾。”
他昨天听顾沐云说要买三年艾,就顺道从关口镇最好的药房买艾草回来。
“好,今天用的艾灸多,得赶紧做艾条。”顾沐云接过艾草看了看,药材干净没有杂质和霉点,晚上就需要赶紧做灸条。
只是她觉得顾长水回来得太早了,以前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会下工:“长水,你是提前走的,东家不会说你吧?”
“嘿嘿,我爹和二叔三叔都让我早些走,有活他们帮着干了,让我过来看你这里要做啥事。”
顾长水把艾草放到前堂的材料间里,看看盒子里消耗一半的灸条惊讶道:“小姑,你们生意这样好吗?怎么灸条用得这样快,不是说够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之前几天顾沐云几人都在碾艾绒,搓灸条,准备的艾条充足,可才三天过去,艾条就少一半,哪里还能用。
顾沐云也很头疼,她这两天给人治疗,习惯教了怎么艾灸,就跟钱婶子家一样,没想到每个人走时就要买上几根说自己在家灸。
这样一来,本来够半个月的艾灸条被买一半走了。
看样子,做灸条这事还得抓紧。
只是顾沐云做艾条的草药是从药店里买的,之前没想过售卖只自己用,现在不得不按市价卖给患者,除去成本,利润自然是有的,就是很薄。
“那些人也真是,我说了医馆的灸条只自己用,我让他们去药铺买,可他们还是非要在金针堂买,哪怕一根也行,若是放开,得全部买完了。”
听到顾沐云的抱怨,顾长水笑着道:“有人买还不好,哪怕一根赚半文钱,那也是赚啊。
如果一天做一百根就是五十文,做艾条在屋檐下,总比在码头顶着太阳晒舒服。”
顾沐云整理艾草的手停住,回头看顾长水:“你真这样想?”
手工想一天做一百根艾条可不是简单事,那得从捣绒开始,挣五十文比扛包还辛苦。
但如果真的想做艾条生意,这事就需要从长计议。
逼水萍、学医必经路
做艾灸条技术含量不高,程序简单,只需要把存放至少一年的干艾草清理出泥沙、烂叶和茎梗。
再把干净的叶片放到药碾子、或者石臼里敲打碾揉,碾碎叶肉。
每敲打一遍就需要过筛一次,筛去碎渣,最后就只剩下成为绒的叶脉,再用桑皮纸卷成灸条,鸡蛋清黏糊封口就成了。
看着简单,就是过筛时灰特别特别大,得把口鼻捂好了。
而捣绒也是力气活,顾沐云这段时间做一百根就差点把手磨破皮。
顾长水突然来了精神,神秘兮兮道:“小姑,那我以后每天下工过来做艾灸条,多的你帮我卖,我想攒点私房钱。”
顾沐云不解道:“你每天在码头干活就累,还来赚这几文钱?”
顾长水脸上飞起一抹红,支支吾吾道:“你别管,我就是想攒钱。”
顾沐云看他几眼,突然恍然大悟:“是你娘给你说亲那事吧,我都知道了。”
开业那天,花堂嫂送梨来时,无意中说了一句:别人说有喜事都是一起来,还真是这样的。
说完她就发现自已又说多话,急匆匆就走了。
现在顾长水这个愣小子要攒钱,还扭扭捏捏不肯说,肯定跟这个有关系。
果然,顾沐云故意这样一说,顾长水脸更红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没说呢!”
顾沐云哦了一声:“那就是我记错了,可能是病人谁说的。”
顾长水拎着艾叶就走:“我去后面捣艾叶子了。”
石上居面积够大,原房主还在一处角落里设有石臼,方便有时候舂东西用,现在艾叶的加工就可以选在那里。
顾大伯和伯母又过来住宿,见顾长水在捣艾绒,老两口撵他走:“快去跟着你小姑背书,这些事情我们来做。”
要学医,首先得学识字,这几天晚上孩子们跟四丫头学了不少,两人都看着呢!
顾长水摸摸头,嘿嘿笑道:“爷,奶奶,我认得好些字,不急,水萍还在背。”
他虽然只上了两年族学,还经常跟动东院的打架,识得的字还是有百八十个。
这些天顾沐云只让几人背经络穴位,顾长水能跟得上,一点不急。
但他妹妹水萍从小没有上学,从十岁就到东院当丫鬟,有了固定的思维,现在要想重新构建起学习习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几天早上背穴位,晚上要学字,再加上白天前堂上很多陌生人来去的紧张场面,这陌生又快节奏的生活,直接让小姑娘自闭了。
不仅饭量锐减,就连晚上睡觉都做噩梦,跟她一床睡觉的翠青告诉顾沐云,水萍梦里也在哭。
学医什么都需要背,的确是很辛苦,但也是每个学医人的必经之路,对没有上过一天学的水萍来说,自然就更难受了。
但顾沐云没有心软,她想起小姑娘见到自已问的第一句话:小姑,你说国法大过家规,仁孝大过天地,在孝心面前不分男女,这是真的吗?
而自已回答她的是:先把自已放在想要的位置,再去考虑性别。
性别只是一个生理特征,并不能决定人的能力。
这或许只是水萍懵懵懂懂的一个念头,对自已说的话好奇。
顾沐云只能告诉她,不想被性别限制生活方式,又没家底支持,那就必须自已有本事。
有本事才有选择权,而这个能力是需要付出努力才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