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绣岚的娘亲去得早,安太傅虽是性情较为冷淡,但与夫人恩爱情深,府中再无他人,平日里下了朝就在府里读书写字,偶尔在谢府来走上一遭。
“爹近来身子可好?”安绣岚侧头问道,母亲去得早,父亲的岁数大了,她也十分关心他的身体情况,除了平日里差人去问,自己也时常登门。
谢沐承在旁边,默默地陪在他们父女俩走过庭院来到大厅坐下。
“还好还好。”安太傅连连说好,他说话时虽然声音不大,却仍然是中气十足的。
厅中丫鬟端上点心和煮好的热茶,谢沐承给老丈人和自家夫人各自倒了茶。
茶香四溢,大厅中泛着清新的味道。厅外时有人影自庭院过,整个府上比起以往带了些热闹气息。
谢老夫人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从回廊过来,与厅中人打了个招呼。
“今日是阿昭的生辰,请亲家来聚一聚,我来迟了,亲家莫怪。”谢老夫人面上带着笑意,她是身有诰命的夫人,说话时带着几分老人的慈善亲切,又有世家夫人的贵气端庄。
安太傅也颔首回话:“无事,一家人聚聚,都不必拘礼。”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又见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六岁多的孩子。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眉目与他母亲十分神似,但是又显出温柔斯文,不似他姐姐那般英气坚毅。
“云峥。”安绣岚唤了一声。
谢云峥上前行礼:“云峥见过外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虽然还是孩子,才刚刚入书院上了一年学,但是学了书院里教书先生的严肃气,礼数动作有板有眼。
谢云峥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书童,见过礼后带着书匣子离开了。
“云峥过来,让外祖父看看。”安太傅招手让他过去。
谢云峥乖乖上前,任由着安太傅按着他的肩头转了一圈,他身上的深蓝色锦衣袖口上大概是在学堂里沾了新鲜的墨汁,带出一片墨色痕迹
“嗯……好。”安太傅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云峥也不懂,就由着丫鬟带下去准备换衣裳了。
“云峥也长大了,看见他,我就想起云昭。”安太傅说了这么一句,端上茶水喝了一口,带有几分精明睿智的目光垂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峥和云昭还是有些不同。阿昭虽然也读书写字,但是更喜欢练武,涉猎极广。云峥酷爱读书,却不爱刀剑——虽说他爱听些他姐姐的英武事迹,也崇拜将军,但是却不爱练武,倒是与阿昭很不一样。”安绣岚说话时带了一分笑意,目光中又是带着低落。
她是云昭的娘亲,她对于云昭的思念,远胜于其他人。
“云昭是武才,自然非同一般。她有如天之福,战场上也犹有神助,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是她的荣耀,也是燕云军的荣耀。”
谢沐承语气有些沉重。
这么好的日子,不应该把话题弄得那般严肃。
谢老夫人察言观色,很快又将话接过去,聊起些轻松的话题。
庆功宴
四月十五日,酉时三刻。
北城关营帐。
除了谢云昭安排下去今夜镇守巡视的士兵,燕云军其余将士皆是齐聚一堂。
日头已经落下许久,天色昏暗下来,只能够看见天边蓝紫色的一点云朵,黑压压地沉入远处的山头,只余下山峦轮廓的一圈晦暗的颜色。
练武场内有篝火升起,烟火气息升起来,军营中带着几分热闹。远处的山谷黑压压的一片,但是丝毫不觉得黑暗压抑。
今日是燕云军的庆功宴,日出的时候军营中的人就已经开始准备筵席,到了酉时三刻,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这一次筵席有大宴、次宴和小宴三种。1
大宴是由主将和几位副将军师的筵席,还有庆功的主要人物——立下赫赫战功或者有大功劳的将士。次宴是由军中诸位长官享用,千侯、百将、什官和伍长等人统领个中要务。小宴是诸位普通士兵的宴席。
虽说宴席设置不同,但是庆功却都是同样的。战后犒劳将士不仅仅是抚慰受伤将士的心,还能激励更多的人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为我燕云军诸位将士庆功。”谢云昭一身红衣金甲,身后披着大红披风,站在上首席位上,烛光与朦胧的月光交织在一起,金甲反射出点点光芒。
她端起一碗酒,环视一周,朗声道:“平日里军中不许饮酒,但是从今天起三日是庆功宴,诸位可喝得痛快。这一战与戎军相战,战线拉得不长,作战时间非常迅速,我军内将士合作配合良好,加之有镇远军的兄弟们相助,我燕云军大胜戎军,诸位功不可没。我先饮一杯,敬诸位。”
她抬头饮下一碗酒,下面男女兵分席而坐,军中纪律严明,此刻都安静听她说话。
“我虽是燕云军的将军,统帅两军,但是没有诸位的协力相助,我断不能斩杀勇王……”
这话说得真心,谢云昭心中停顿半晌,脑海中浮现起六年来的一幕又一幕,回想起那天山谷前满地的鲜血和哀嚎……
虽然在时间上那算作往事,但是实际上那就是每次作战后的战场。
自古攻城难,守城亦难。
“此次斩杀敌军战功突出有如下:千侯楚禾斩杀敌军四十三人,副将宋策斩杀敌军三十八人……”
古往今来,军中的赏赐根据都是如此:功绩不同,所得到的奖赏也不同。
除了奋勇杀敌的将士,受伤的将士也各有奖赏,根据伤重的情况有不同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