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站在路旁看着薛家一行飞奔而去,才回头赶上了孟子川和无空道长。
“哎哟,我们的林少爷何时这般孝顺了?”孟子川打趣他。
“那是我外祖家的亲戚,我做个人情面子罢了。”黛玉拉着马僵绳,转头问无空,“你带着我们往哪里歇去?”
“城郊有个蟠香寺,那里的住持和我是忘年交,我已经打点好了,过去就能歇觉。”
黛玉和孟子川皆奇道:“你一个道观的人,怎么就和寺庙里的人有了交情?”
“人生在世,多个朋友多条路。”无空打着哈哈,策马带着二位直奔蟠香寺。
蟠香寺香火旺盛,门口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黛玉等人走了侧门,一个小和尚出来接。
“道长安好?师父今日有约,早早就出门去了。眼下就只有妙玉师父在。”
黛玉听见妙玉师父的称呼,度其是个不凡的尼姑。无空更是少有的神情雀跃,“无妨,我们进去讨妙玉师父一杯茶喝。”
小和尚领着众人绕过后院的几颗参天大树,走过板桥,来到一处草木葱茏的屋舍。
门口的小丫鬟瞧见了人,忙打了帘子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带发的尼姑低着身子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眉眼低垂,对着无空深深一作揖,“道长别来无恙。”
无空快步走至阶前,堪堪停住脚步,虚扶道:“不必多礼,你还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黛玉和孟子川对视一眼,皆明白其中有故事。二人便不多言,见过妙玉过后,便坐在禅房里,听着无空和妙玉闲谈。
“庙里香火不断,每岁都有银钱进账师父又格外大方,虽然有人总是看不惯我,也没人敢给我委屈受。”
妙玉垂眉说话,将煮沸的炉子拎起,往茶壶里注进热水,顿时茶香四溢。
“谁敢看不惯你,你告诉了我,我替你出气。”无空盯着妙玉白玉般的手指,看得出神,只听见这句话。
妙玉没回话,她取出一套白瓷茶杯,倒了茶水亲自奉给黛玉和孟子川。
二人忙起身接过。妙玉脸上也没有表情,连说话也寡淡如水,“茶叶是旧年的,水却是今年头一场冬雨接的,二人品品雨水的味道。”
孟子川虽是读书人,但毕竟是武将出身,品不出雨水的味道,他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味道,又尝了尝,三口就喝完了一茶杯。
无空道长和黛玉还没来得及劝阻,他就直言道:“咂摸着也没什么味道。”
妙玉背过身子去,沉着脸坐在蒲团上。
黛玉忙喝了一口茶水,细品一番说道:“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不多,但和着茶的苦香,反倒显得可贵。”他笑着说道:“我这位兄弟舞刀弄枪惯了,不识得这些。”
孟子川摸了摸脑袋,跟着陪笑。妙玉却没有领情,她站了起来,往卧室走去,“道长随我来吧。”
无空朝着黛玉和孟子川打了一个手势,就紧随着妙玉走了进去。
孟子川吐舌,小声道:“比王母娘娘还大的性子。”他又嘿嘿笑道:“我本来看无空年纪不大,长得也光风霁月,还听说他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为何去做了寡欲的道长,原来是有个相好的。”
黛玉拉他出去,“别想着这么龌龊,如果他们真的彼此有情意,但碍于身份不能长相守,也是一件憾事。”
贾母听说黛玉不到贾家住,免不得大失所望,叹道:“眼见着就要年底了,一个人在外头怎么好哇!真是个倔孩子!”
众人皆在眼前奉承,闻言忙竞相宽慰她。
王夫人道:“外甥年轻难免想不周到,他在外头住可能更自在,老太太莫挂心才是。”
贾母听了不吭声,来我这儿就不自在了?王熙凤上来给老太太递茶,笑说道:“哥儿是要考状元的人儿,等拿了状元来见老太太,岂不更好?”
这句话说得贾母展平眉眼,笑道:“咱们家很久没出过读书人,若是玉儿能中了状元,一定要摆上三天酒,叫京城里的人都看看!”
李纨立在一旁听候差遣,听到读书人,便想起了早逝的丈夫,一时心里酸涩,忙往后稍了几步。宝玉被贾母搂在怀里,听到读书不太自在,扭过头去和袭人玩笑。
“老太太,太太,薛姨太太的车轿已经到了门口!”
众人听了,皆是一喜。王夫人更是喜气盈腮,领着一众女媳到二门相迎。
姊妹暮年相见,自是悲喜交加,有长篇大论的家务事要论。王熙凤便拉了宝钗过来,指给三春姊妹并宝玉认识。
众人一看,这位新来的姊妹眉眼美艳,莹润娴雅,端的是一派好风华,于是便亲近起来,争相唤起了姐姐。
宝玉瞧见来了一位绝色姊妹,喜得找不到北,忙坐到宝钗身旁,殷勤地想和她说话。
宝钗先和三春姊妹并李纨携手说了话,才回身打量了宝玉。
姊妹生得都好,宝玉也不差,面若春晓,眼若点漆,唯一差些的是气质阴柔,少了一点男子气概。
宝钗心里闪过一个人,那人也长得眉眼精致,气质却也格外出众,立在那里如同初夏的翠竹,朝气蓬勃,又如凛冬的松柏,沉稳安心。
“姐姐,姐姐。”宝玉唤她,“姐姐在想什么?”
宝钗回过神来,忙摇摇头,笑道:“宝兄弟家中好多漂亮丫鬟,我看得都愣神。”
宝玉咧嘴笑道:“女儿是水做的,我看到就觉得清爽,所以想要身边的姐姐妹妹更多一点。”
他又皱眉道:“男儿就像是泥做的,我碰见就污浊不堪,恨不得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