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合文忍不住点头,他自然知晓这些,所以才会构思餐娱产业的改制。
秦见君看他并未打断自己,反而神色愈发认真,于是也放松了些,继续道:“钱之所以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是因为他们手中本就有祖上积攒下来的钱,钱够多,生出来的钱自然也多,多数百姓家中本就贫困,钱生不出多少钱,于是世世代代穷下去……”
武合文忍不住垂眸思索,如今的豪绅贵族,确都是靠着祖上留下的产业发家的。
“依你看,如何才能将如今的格局打破呢?”
秦见君将手指抵在下巴上,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听裴眠说,大荆的官制有些杂乱,权力分布得又细又散,给了官员钻空子的机会,即使有官员将大部分赚钱的产业都捏在手里,朝廷也很难干预和查处,所以官制是一定要改的……”
武合文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她,看得秦见君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但是官制这个东西,我实在是不懂,您还是问裴眠吧……”
武合文眼中虽然闪过了一丝失望,但确并未表现得太明显。
“光改官制肯定是不够的……”秦见继续道,“百姓需要的是更多就业岗位,如果他们只能去富人家里打工,那钱肯定是给富人赚掉了,但如果官家扶持小商户的发展,商户们将产业规模扩大,那就一定需要招募工人,老板带动伙计,伙计再慢慢成为新的老板,更新迭代、相互竞争,这才能让钱真的活在百姓们身上。”
武合文沉默了——秦见君说得对,但她这些建议的前提,是将权力收归中央,只有他的话语权足够大,才能遏制官员揽财,真正让银钱流向百姓。
“我久在宫中,对百姓还是不够了解,依你之见,具体要如何扶持小商户呢?”
这夜房大河在后厨睡了个昏天黑地,冯莲也忍不住趴在柜台睡着了。
秦见君强撑着精神与武合文探讨,一边打呵欠一边想着,裴眠先前在宫中也是如此与官家商讨“出海计划”的吗?也太累人了,武合文简直像一台永不疲累的机器……
“阿嚏!”裴眠轻轻揉了揉鼻子。
裴小之连忙上前看,担心道:“还好吗?这两日海上风大,郎君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别吹着了。”
裴眠摇摇头,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从外邦岛出发已有三日了,依旧看不见任何海岸。
裴小之见劝不动,只好站在裴眠身边陪着。
两人站了一会儿,裴小之忍不住想说话,便问道:“郎君,你给秦小娘写的信,要何时送出去啊?”
裴眠斜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裴小之的倔劲犯了,凑过去问:“你写了信又不送出去,留着喂鱼吗?”
裴眠捻了捻手指,仍是不答话。
裴小之皱了皱鼻子,觉得没意思,转身跑开去找袁原了。
“郎君这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裴小之蹲在袁原腿边嘟囔道,“写了信却不送出去,秦小娘难道能凭空收到回信?再说了,郎君明明很在意,每晚都要将秦小娘的信拿出来看……”
袁原靠在桅杆上,抱臂看着海平面上的落日,鼻尖是咸咸的海风味——他有点想念秦见君做的双皮奶了……
“跟你说话呢大木头!”裴小之伸手捅了捅袁原的小腿。
袁原垂首看向裴小之,眼中情绪不明。
裴小之对上他的目光,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试探道:“要不……我们去把信偷出来,给秦小娘送过去?”
袁原微微点头,幅度小到但凡眨一次眼就能错过,但裴小之却看清楚了。
夜里裴眠躺在床上,耳畔是海水拍打船底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便闭上眼陷入了梦乡。
“差不多了……”裴小之轻声道,“郎君这会儿该是睡着了,信在床边架子第三排第二格的盒子里。”
袁原点头,轻手轻脚推开门,从缝中闪身进去。
昏暗中,床上有一处隆起,伴随着缓慢均匀的起伏——是裴眠在睡觉。
袁原屏住呼吸,走到架子边,正在数格子,忽然感到身侧有异动,忙伸手去挡。
“做什么?”裴眠抓住袁原的手腕,沉声问道。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是以门外的裴小之也听见了。
裴小之猛地用双手捂住脸——糟了!忘记郎君身子已经恢复了,再不是坐在轮椅上“任人宰割”的郎君了,他们家郎君的身手也是不差的!
寂静夜中,海面一片漆黑,船只上灯火摇曳,远远能瞧见有人提着灯笼巡逻。
“笃笃。”
“谁?”裴眠问。
巡逻守卫听到房中响动,于是赶来询问:“裴大人,小人听到响动,所以前来查看。”
“无事,下去吧。”
守卫迟疑了一瞬,却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房中三人相对而坐,袁原与裴小之脸上都带着尴尬。
“半夜潜入我房中,就是为了偷信?”裴眠很无奈。
裴小之最先忍不住,嘟囔道:“若不是郎君写了信却不送出去,我们又怎会出此下策……”
裴眠将装着信的木盒放在桌上,不说话。
袁原看了一眼木盒,开口道:“不日虔渊州的信便会送到船上,到时再将盒中信件一同送去虔渊州……”
“不必。”裴眠一出声,裴小之就抬起了头。
“怎么就不必了?郎君你同秦小娘到底怎么了?”裴小之问,满面愁容道,“我先前不当心看见了秦小娘给你的信,全是忏悔认错之语,人家小娘子都认错了……郎君又何苦揪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