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飞转,胡修吾眼前的吴道子和终南山都如云烟般散去,随后云烟又聚集在一起变化为新的景物。
这次出现在胡修吾眼前的是一座曾经万邦来朝的都城,
长安。
天宝十五年六月,长安已不想之前那般热闹,繁华,安禄山的大军就在刚刚攻破了长安的大门。
长安坊间路上的行人大多都背着行李,行色匆匆,面露恐慌之色。长安承平已久,长安子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战火的滋味了。
忽然传来乱军攻破城门的消息,普通的百姓全都惊慌失错,收拾好了家中细软,想要逃命。
但可悲的是,逃到了大道上,却又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茫然的随着人群亦步亦趋,往远离乱军的方向逃去。
在逃荒的人流中,有一长须飘飘的老人拄着竹杖逆行而去,在途经一处坊市时,他突然驻足不前,看着远处连招牌都倒在了地上的小店,面露回忆。
“阿蛮,你看见了吗?那是长安最好吃的面店,我就是那天在这里吃面的时候,得知了自己考中了武举人。”“也是在那之后我进宫面圣时,第一次见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人。”
“那时的他那么的英明果敢、识人善断,心中还想着有朝一日登上大宝后,能够再造大唐伟业。”
“可,可他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裴旻捏紧了手中的折桂,痛心疾的说道。
竹杖中有一玉兔跳出,啾啾叫着安慰着裴旻。
天宝十五年,裴旻已经年过古稀,蓄起了长须,对于异人来讲,这个岁数远称不上老,他的剑依然是天下第一,可他的心却已经凉了。
在安禄山兵变之事传到长安后,早已闲赋在家的裴旻为了天下安宁,在安顿好家眷后,孤身一人深入安禄山的军营,欲行专诸,荆轲之事。
裴旻几次深入兵营,行刺安禄山,但安禄山为人谨慎小心,身边总有异人护卫,这些护卫虽远没有裴旻修为深厚,但是在数万大军的辅助下,倒也几次逼退了裴旻。
行刺之事虽未竟全功,却也让安禄山不敢离开营帐半步,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整夜不能安眠。
时间一久,安禄山原本就有的眼疾越的严重,已经快到了目不能视的地步,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经常莫名的暴怒,然后杖杀贴身的奴婢出气。
虽然几次行刺未成,但裴旻未曾气馁仍然藏在安禄山大军附近,试图寻找机会再次刺杀安禄山,却惊闻远在长安的圣人,下令杀了右金吾卫大将军高仙芝。
裴旻深入战后,自然知道若不是有高仙芝在,安禄山早已长驱直入,兵压长安。可现在圣人竟然处死了己方大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果不其然,在高仙芝死后,长安最后一道屏障潼关被攻破。
来不及再寻找机会刺杀安禄山,裴旻日夜兼程赶回长安,想要向圣人进言,希望圣人不要轻信谗言。
结果等他到了长安才现,大唐的皇帝,抛下了自己麾下的子民,跑了!
跑了!!!
偌大长安,此时又有谁能懂裴旻心中的凄凉悲哀。
“幸好吴兄已经仙去,不然让他看见如此落魄,没了精气神的长安,非要勃然大怒不可。”
裴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着安禄山的军队的方向赶去,他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步跨出有十几丈,比军队中最好的战马还要快。
等他赶到朱雀大街兰陵坊附近,裴旻已能看见零星的安禄山手下的先锋兵。
自古破城之后,便有烧杀抢掠以抚慰军心的习惯,这些叛军也不例外,这帮兵匪踹开了沿途每一家房屋的门,搜刮金银。
有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兵,撞见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当头就是一刀。
一间屋子内安禄山手下的胡兵,眼露淫邪之色,拽着一名钗凌乱,衣衫褴褛的女孩,正要行不轨之事;另一间屋内,有一胡兵搜刮金银时,无意间现了藏在米缸内的稚童,幼童的哭声让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裴旻听见了女孩的哀泣,幼童的哭嚎,却没有停下脚步。
正当这些胡兵要痛下杀手时,只见空中银弦一闪,这些胡兵的级便从自己的脖子上滑落,鲜血如喷泉般喷出,屋内只余劫后余生的哭泣声。
屋外剑圣走过,屋内贼寇枭。
裴旻一路行过,将所有他能感知到的正在作恶的贼兵全部枭,他的剑术比之几十年前在终南山时更加精湛,出招不着痕迹,已有了返璞归真之相。
终于在赶至开明坊时,裴旻见到了成建制的安禄山麾下的军队。
在城破之后仍能保持行伍的部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精兵了。
安禄山手下的先锋将领见有一老人柱竹杖,旁人都往外跑,独独这个老人向着他们而来,事出反常必有因,他掏出挂在一旁的弓箭,弯弓搭箭对准裴旻,高声喊道:
“那老丈莫要再向前来!否则不要怪我箭矢夺命了!”
裴旻恍若未觉,待他走近后,那先锋才认出了他惊慌的呼道:
“裴旻!”
他手中的弓弦也因为恐惧撒了力,搭在弓上的箭矢也不知飞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