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卫瑕话音落下,小女孩早已是双手捂了耳朵,避过了脸去,不忍去看卫瑕那副凄惨的模样。
可是说小女孩懂得卫绾的脾性,她刚刚避过脸,就听得轰隆一声,卫绾抱着薛昭,一脚踹出堪堪收回,那卫瑕被卫绾勾着心窝子踹一脚,虽然没有下死手,这八分力道总是有的,卫瑕只觉得自己飞了出去,木门破碎,木屑伤了耳朵,身上疼痛俱是不觉得,这喉头便是一甜,一口血喷出来,手抬不起,已是失掉了所有的气力。
头也破,血也流。头发披散,衣装染尘,当真是好不凄惨。
卫绾尚是气急了,咬着牙,喉头不住耸动,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翡翠色的碧绿瓶子,从中匀出一颗药丸来,想喂与薛昭吃,但薛昭偏偏又是不开口,她于口中嚼碎了,在以真气相渡的时候,总算是将药喂进了薛昭的肚子,这药的珍贵她是知晓的,只是现今也不可能再顾得什么,左右薛昭暂时是无碍了,她方才闹得动静这般大,卫玠闻了声,恰是赶了过来,卫绾只瞧了她奔到卫瑕面前,不发一言之后其便是一手执了剑劈砍过来。
还以为是什么宵小,原不过一孩童,卫绾右腿划圈,看卫玠直劈她的面门,那木剑连她的衣服都没碰着,勾了剑甩到一边,其剑的主人便又是被她一脚给踹飞。
其实她也不过大卫玠几岁罢了。但这实力相差可不是能等闲视之,卫玠不比卫瑕,卫瑕这身子是有武功功底在的,而卫玠被这一踹,即是晕了过去。
这一晕,卫瑕是有了软肋,好歹是想起来自己死了的后果,她可是怕了卫绾对卫玠做什么,干咳几声,清了喉头淤血,将卫玠揽进怀里便是朝向卫绾道:“我可救薛昭,但这孩子,你不许碰。”
卫瑕说话,掷地有声。卫绾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坦言:“诚如汝所言。”她抱了薛昭往院门外走去,话语落后尚有余声:“明日你来城主府,我看着你治。”
待得卫绾去的远了,卫瑕才放松了身子,勉勉强强从地上站起来,她的手还是没什么力道,半大的孩子,身量也是不小,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卫玠,只是从旁有只手相助,她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眼瞳墨黑如棋子的女童,这便是方才初见一眼断定她有大祸的那位。
“你是?”卫瑕也不觉得这人跟卫绾有什么太过于深厚的关系,只是感觉神秘至极,让她不敢慢待,只好出言试探道。
只是小女孩是瞧也不瞧卫瑕,她看着卫玠的目光十分明亮,就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般:“你这做母亲的,自戕了经脉不求上进,这孩子的前途无限,可让其跟着我才不算是荒废。”
她喃喃自语道:“我还道我这一门的道统是无人可继了,真是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卫瑕不懂这小女孩说的些是什么,当时便觉得胡言乱语,自己本人便是一孩童模样,可还要教她的孩子,她家的卫玠是要上金銮殿拿策王鞭的人,怎能让其被这一个疯子招惹了,赶紧抱着卫玠离得远了:“休要胡言乱语。”
小女孩微微一笑:“大道至简,缘法可行,知易行难,悟在天成。本座自雪山林下,雪山已去,汝可唤本座为谢林下。”知晓这番是难有结果,看天色已晚,谢林下踏空而去,转而言道:“相逢便是有缘,我还会再来的。”
卫绾召了府医,不过自从那一位老府医请辞之后,这剩下的竟是连个好歹都说不清,挥退了众人,卫绾将人梳洗了置于榻上,掩了被子还一只手相握,心中滋味一时也难以仔细。
不忍去看这人的形容,却又不舍目光脱离让自己平添惶惑。
“坎离丹,可补先天,你把这丹药喂与她不过保了她一条命,你的天人之障怕是不远了,没了这枚丹药,你觉得你可以迈得过天人之境,然后静可修?”
卫绾循声回头,眼中也不惊奇:“我也未阻你离去,怎么还来了我这里。”也实在是疲惫了。
谢林下语气还颇有些愤愤不平:“当初你下毒与我,所图也不过这一枚丹药,就这般浪费了……”
“当初是我志大才疏。”卫绾不待谢林下说完,便道:“况且只是一枚丹药,我还省得。”
谢林下便也不言语:“你初时若有这番醒悟,那雪山令主,我便让你去做,又有何不可。”
卫绾似是没有想到谢林下会这么说,而谢林下看着卫绾,那年幼至极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不少怀色来:“你是我徒弟,我可是受过你三师茶的,便是礼尚往来,又有何不可。”
眼看着谢林下又要走,卫绾自问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她一语便是道:“师父,那解药……”
谢林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一路来奔波不少,看你在这城主府日子也过得逍遥,便是叨扰几日,你应该不会介怀吧。”
“自是不会。”卫绾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左手也不松开,半掌拍手,唤了几名婢女:“无有大事,皆由得她。”
婢女遥遥请身,谢林下欣然向往。
一夜无话。
“不是我说……”饶是出了皇宫许久,锦书还是改不了那絮叨的毛病,从东华处理府上第一件事务起,那嘴巴开合便是没有停过,现下最后一桩事批了注收拢起来,也不见得锦书喝上一口水,只是这般干巴巴地说道,竟也是这般有气力么?
实在是想不通。
东华腿上搁了条毯子,怀里一只白毛绿眼瞳的猫儿睡得舒坦,她还是中原服饰,两手宽袖,挥毫弄墨,字迹皆是清劲如竹,最后狼毫入水,将墨汁染开,她终是停了手,开口道:“城主所为必有其道理,府中人碎嘴说罢了,不是亲眼所见,口说无凭,便是亲眼所见,我所求已得,于我亦是无碍,锦书你,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