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包中分银针都空了之后,南山先生抬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薄汗,吩咐道:“一炷香之后再唤我拔针。”嘱咐完之后,她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云歇点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知道的,只是出于医者的习惯南山先生总是会嘱咐一遍。
又隔了一会,虎生端了饭菜进屋,一一摆放在桌面上,不等云歇询问便主动开口解释道:“那小二他爹在外头吃醉了酒,他着急去接亲爹,我碰见了便主动将菜端过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南山先生再一次走了进来,将他身上的银针撤下来之后就又退出去了。
虎生帮着云歇穿好衣服两人一起坐到桌边吃饭,饭后虎生还赖在这里不肯走,一双大眼睛自以为隐蔽的瞧着云歇,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云歇先开口:“有话就说,大半夜的你那双眼睛还挺吓人的。”
虎生眨巴着眼睛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公子,边境始终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咱们贸然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呀?”
“战场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虎生被这话堵了嘴,他犹豫一会道:“公子,我可不是害怕呀,就是,我觉着吧,咱们陛下是多厉害的人呀,会不会这也是计策之一呢?”
云歇淡淡的笑,“你知道我过来,就不是计策之一呢?”
虎生愣住了。
“此处离宣京不远,若是有什么消息,只管让暗卫传递不过半日便能到达,如今我与林阙都不在京中,有心思作乱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因当年武帝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因此亲信大多为武将,这些人也是后来支持林阙上位的主要势力,如今一东一西,两边战场将这些人分了个干净,宣京剩下的大多只是些文臣还有一些这一年内提拔起来的人都不成什么大气候。
林阙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就打杀了一批贪赃枉法的大臣,朝中官员盘根错节,就是如今活下来的也有不少人不服他。
若不是因为大半军权被林阙牢牢握在掌心,重兵在侧,旁人不敢造次,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如今大军在外,宣京空虚,这是一次诱计。
虎生惊讶的瞪圆了眼珠,“公子是故意的!没想着去找陛下?”
“我说我要去,你担心,如今我说我不去,你怎么瞧着也不快活?”云歇乐呵呵的瞧他。
虎生不说话。
这两位主子的脑袋都比他好使,两个人凑在一起便时常爱说那些叫人听不懂的话,完全不避讳着呼声,因为他全然听不懂。
可如今一人生死未卜,另一人还能十分冷静的布局谋划,将这件事情转化成最大的利益。
冷静无错,却难免叫人更伤心。
说句不该的,虎生有点为林阙难过,但转念一想,这两位主子的头脑都比他灵光,其中还有没有别的说法也不一定。
“没事。”虎生吶吶起身“公子安睡,我先回去了。”
虎生走后,云歇坐在原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林阙呀……
这些日子没有任何的战报传来,云歇的心中总是有些不放心的,战场山高路远,中间相隔万里,说是战报被有些人拦截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暗卫三日前便已经前往,如今只怕还没到地方。
理智告诉他利益最大化,可心底里却始终还有另一种声音在叫嚣着,让他不得安宁。
胸腔里那颗长久压抑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
“会无事的,对么?”
…
十二月十三,
在云歇出京后半个月,京中果然有人闹事了。
以三大世家之一的慕容家为首,大大小小十几个家族联合闹事,只道天子已死,慕容家主应顺应天命。
要谋反。
云歇还真耐着心思等了两日,确认没人有其他人之后才带着西郊大营余下的兵马趁夜打了回去。
他仗着这些日子身子骨利落了,自己骑在马上打头阵,那年近七旬的慕容家主一见着他那张脸,当时就被吓得一命呜呼,见阎王爷去了。
跟着他起义的一众人等见了他这不争气的模样,当场就跪地求饶,半点骨气也无。
有胆子谋反,又没有胆子承受后果,手底下有几个会读书的人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实际上钱也没有,兵也没有,只有一个个蠢笨如猪的家伙真以为自己能在乱世成事。
就这胆子,要他们上前线去打仗的话,只怕人还没碰到刀剑,膝盖变先着地。
云歇微微侧头,虎生十分有眼力见的策马上前,向他的方向倾斜着身子,云歇低声道:“将几个领头的打杀了吧,至于那些墙头草的先不用管,如今到底人手不够,留他们几年。”
虎生点头,利落的跳下马,拔出身后背着的剑,向那抱团挤在一起的反贼堆着去。
云歇策马掉头,不去看身后惊慌求饶的人群,逆着人流向邵家去。
邵秋被关在邵家的私牢。
云歇走进去,里头的空气十分潮湿,时不时传来水滴落下的响声,他略一挑眉。
还是个水牢。
云歇从袖子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之后继续往里走,火光照在墙壁上,在水滴声的相衬下格外诡异。
邵秋被关下最里面,下半身都被浸泡在水中,他本就患腿疾,如今怕是难受的很。
察觉到动静,邵秋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看见是云歇之时惨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还有心思调侃他,“我还真以为你不顾一切去边境呢,原来单纯的人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