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还心存幻想,每每看到网上对自己饰演角色有正面评价,就觉得自己的事业还有一线生机,可时间久了他发现,没有公司一整套的炒作运维体系和更多后续资源加持,那一点点水花根本掀不起波澜,转眼曲终人散。
经纪人受够了他的倔脾气,在一次争执中气到口不择言:
“老天爷给你一张好牌被你打得稀烂!当初洪先生一眼相中你,为了你一掷千金,哪怕后来你那么不识相,他还愿意给你戏拍!但凡你稍微懂点事,早就一飞冲天了!如今混成这样还能怪谁,全都是你自己作的!”
韩千翎听出不对劲,质问经纪人:“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为我一掷千金了?”
经纪人自知失言,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而韩千翎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事自己似乎一直被蒙在鼓里。
逼问经纪人无果,他直接去找金主对质。金主与他的经纪公司立场不同,不担心他知道真相,既然他问了,那索性就告诉了他——
两年前,韩千翎的经纪公司陷入经营困难,到处寻求资本的帮助,老板正处心积虑讨好盛丰集团掌管娱乐产业投资的二公子,当得知这位二公子性取向为男,他将自己公司所有男艺人的影像资料双手奉上。
二公子一眼看上了韩千翎,而巧合的是,韩千翎当时想争取的那部电影出品方之一正是盛丰娱乐。
于是老板授意经纪人顺水推舟,将他作为“见面礼”送了出去,最终成功为公司换来盛丰娱乐的注资。
这就是那所谓的“一掷千金”。
电影资源只是个随附的赠品,而韩千翎也只是一颗资本的棋子。
金主的“一见钟情”和“一掷千金”并没有带给韩千翎丝毫感动,相反,得知整件事的真相,他更加感到屈辱和恶心。
他痛恨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但同时也庆幸自己终于醒悟过来,想通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打起精神,重回工业糖精流水线拼命工作,别人挑剩下的烂剧本也不嫌弃,只要有档期就接,什么脑残剧情都敢上,甚至还为了赚快钱去给微商拍广告、接商演。
经纪人觉得他越来越不可理喻:“你不是很清高吗?接这种自毁前途的烂活儿你图什么?”
他不想回答。
虽然眼前无光,只能走夜路,但哪怕是原地打转,只要脚步不停,自己就不会倒下。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攒够钱支付了违约金,与无良经纪公司解了约,搬了家,换掉手机号,并预防性将金主和他身边工作人员的电话全部拉黑。
没过多久,金主还是找到了他,以一种近乎威胁的阴冷语调当面评价他:
“韩千翎,你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韩千翎眼睛里的光比他更冷:
“我是狼也好,狗也罢,想吃的都不是你这块肉。洪先生,随便你拿什么雪藏、封杀来威胁我,如果你本事通天,杀了我都行。否则,不要再让人像个变态一样跟踪我。”
出乎他的意料,金主竟然放他走了,没有再使出狠劣手段控制他。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和一只石头缝里的蝼蚁较劲吧,反正也不好玩。
就在韩千翎离开金主后不久,一个长的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小网红签约盛丰娱乐,踏入娱乐圈,成为资本力捧的宠儿,综艺影视两手抓,仅用一年时间就蹿升为当红流量。
当时韩千翎已经签约了卓灼传媒这家小公司,有了威哥这个熊妈妈经纪人。威哥很替自家艺人鸣不平,那个汪若琛明明比韩千翎出道晚,可就因为他红,他就成了粉丝心中的“神颜下凡”,而韩千翎偶尔被吃瓜群众提起,却是“长的有点像汪若琛的那个糊咖”。
威哥仔细对比过俩人的照片,发现下半张脸相似度极高,遮住眼睛几乎能以假乱真。唯有眼睛的区别很明显,汪若琛长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电眼,而千翎的内双虽然也很好看,在偶像剧赛道却不如自带cp感的桃花电眼吃香。
对于这个抢了自家艺人星运的资源咖,威哥锐评:“开过眼角,做过眼睑下至,鼻尖有假体,下巴也打过东西,只是整容医生美商比较高,看起来自然罢了!哼!”
卓灼传媒成立时间不长,手里也没啥太好的资源,威哥觉得自家艺人亏就亏在没有一个顶级造型师帮他倒饬形象,身上欠缺一点当红流量的那股金钱堆砌出来的“星味”。
如果就这样糊下去,或许韩千翎就认命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离开金主四年后,最致命的一记回旋镖突然朝自己飞来。
就在前不久的一天深夜里,他在睡梦中被一阵急切的门铃声惊醒,开门一看,竟然是前金主的私人助理。
助理开门见山,要求他去顶包一起交通事故,称事故中没有人员伤亡,只是超速驾驶撞坏了隔离带护栏,现在去主动投案,交完罚款即可走人。
韩千翎觉得很荒谬,没好气地让他滚,然而助理却不由分说将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
在看清屏幕画面那一瞬间,耳边嗡的一声,像一颗原子弹在头顶轰然炸开,韩千翎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
这是七年前,他人生中最屈辱的那一夜。
原来金主终究是没打算放过他。
在这支视频的威胁下,韩千翎被迫答应替人顶包。
助理拿出肇事者开车时穿戴的衣服、鸭舌帽和墨镜让他换上,与监控抓拍到的画面保持一致,然后才告诉他,他要顶替的人是汪若琛。
大半夜开车还戴墨镜,活该撞护栏,韩千翎在心里骂了一声傻逼,紧接着突然留意到穿上身这件衣服闻起来有股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