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世上十几年,未曾受过这样的好。
“驯哥,我不想学画…”
梁驯偏头看他,语气不容置疑,“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
只是看看,程溪便没再推拒,跟着梁驯走了进去。
画堂不大,但学生多,大多是哥儿、姑娘,只有寥寥几个男子。
一月的束脩是二百文,稍贵,但梁驯并不觉得,只是低头问程溪。
“想来学吗?”
程溪摇头笃定,“不想。”
梁驯轻轻笑了,伸手摸了摸程溪发顶,“说实话。”
程溪依然执拗摇头,他已经亏欠梁驯良多。
梁驯轻声道,“等学了画,日后你可自立门户当画师。与我和离后,你有一技之长,便有了立锥之地。”
程溪这才有些微松动,他踌躇半晌,道,“驯哥,我来画堂……家里的事都压你和娘身上了。”
虽然他在家中干的活也不多,但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把活推别人身上。
“无妨的,”梁驯道,“走,我们去交钱。”
画师叫蒋浔,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画师,听说她已经三十岁了,但看起来只有二十五上下。
交了钱,蒋浔吩咐画堂的小伙计领着程溪和梁驯看一圈。
临到结尾,伙计领着他们穿过曲廊绕到后院,入目是很多艳红的花,俱长得茂盛,在冬日里开得热烈。
“喏,这是山茶花,大家都在画呢。”
果然,边上零零散散有十几人正在画,程溪打量一圈,发现有画得极像的,也有不太行的,不过就算不太行的,也比他厉害多了。
“到了夏日,蒋画师会带着你们去城外的庭湖画风景,湖边有一大片莲花,那可才是美嘞。不光是莲花美,日出日落都美如画,保准你去了一次还想去。”
程溪点头,心里忍不住升起憧憬。
当日两人回家,程溪就去了牛棚学爬牛。
他小时候被牛后腿踢过,一直有阴影。爬不上去一方面是个子不高,另一方面是心里怯。
如今他早晚要赶牛车去镇上画堂,梁驯已经给他交了学画的钱,他不可能再日日劳烦梁驯接送他,他须得自己来。
牛的眸子大而圆,侧目看他来,鼻子里哼出气,尾巴也扫拨几下。
程溪定定心神,两手扒牛背,一脚踩在脚踏上,一脚堪堪翻过牛背。
成了。
不过多亏了这个脚踏,原本是没有的,后来被梁驯装上了。
牛身动了两下,然后安静。程溪提着的心也落回原位,试着双腿夹紧牛腹,拿了缰绳和鞭子学着梁驯的样子使了两下。
牛没动静。
程溪又试了半刻钟,牛依然停在原地,甚至还发出不悦的“哞哞”声。
程溪下马,去了厨房。
梁驯正在磨刀,程溪道,“驯哥,能不能教我如何赶牛?”
“学赶牛做什么?”
“明日以后我日日都要赶牛车去镇上。”
“我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