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瑶的爸爸是个脆弱的男人,情绪不稳定,因为女儿的病情时常崩溃,现在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可王虹依然没有时间陪他。
王虹实在很忙,挤不出太多时间来探望,就算能来,也越来越不敢趁女儿清醒的时候进去。
病床上的人形容枯槁,皱巴巴的样子看起来怪异又恐怖,很多人都恐惧她害怕她,这是一种对丑陋的本能排斥,但王虹从来没有这么感觉过。
那是她的女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最漂亮的,她从来不觉得丑。
“妈妈,是你吗?”
就在王虹出神看她时,王琦瑶忽然出声。
王虹没有说话,目光颤了颤。
王琦瑶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在说梦话,她轻声说:“妈妈总是偷偷过来。”
“我把你吵醒了么?”王虹沉默开口,“妈妈很忙,总是不来看你,对不起。”
王琦瑶睁开一只眼,有点调皮地冲王虹眨了眨:“妈妈可以抱抱我吗?”
王虹脱掉外面的大衣,坐在王琦瑶的床边,微微俯下身子,连棉被带人一起搂到怀里,力度很温柔。
“我是不是要死了。”王琦瑶舒服地在她怀里蹭了蹭,长舒一口气,“好暖和。”
王虹嘴唇紧抿,沉声说:“不要乱说。”
“妈妈,我知道你压力很大,”王琦瑶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王虹的下巴,“你一直不敢面对……其实没有那么可怕的,死亡是人一生必须要经历的课题。”
“你不会死,”王虹的声音无比冷硬,“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王琦瑶很轻地叹了一下,满足道:“我知道你和爸爸的外曾祖父是同一个人,你的外婆与爸爸的外婆是亲姐妹,你们是四代近亲,所以你们总是心有愧疚,认为是近亲结婚,让我的基因不好,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妈妈,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们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我健康。”
王虹把脸偏开,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王琦瑶轻轻闭上眼:“你不要再偷偷看我啦。你很忙,从小就忙,但我不怪你。你没时间陪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把时间留给了更多需要你的人,我一直为你的事业而骄傲。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你的女儿。”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也许仅仅只够熬过这个冬天。
在医院里住得太久了,王琦瑶这些天老是在脑海里琢磨一个念头。她想回家,什么也不做,就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像是寻常人家,安静平和地过几天日子。
离开精密高端的机器,丢掉数不清的检查与药物,轻轻松松做一个正常人,也过几天“女儿”的日子。
“妈妈,我可以回家吗?”王琦瑶抬起头,目光浮现一抹纯真的期待,“我应该还会做鸡蛋羹,我想回家给你们做顿饭。”
王虹狠狠闭上眼,她没有理会女儿的要求,动作轻轻把她放下,转过身去。
“妈妈要去上班吗?也对,今天外面大雪,妈妈肯定要加班熬夜,”王琦瑶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低落,似乎习惯了,语气里充满着依恋与孺慕,“那妈妈下班了可以来看我吗?”
王虹久久地站在窗户前,她看向外面的雪景,外面的城市,以及马路上的行人。
这是和谐有序的社会,是国泰民安的光景,她殚精竭虑、焚膏继晷,让这个城市变好了一点,又好了一点。
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病有所治,让他们安居乐业,一天比一天更幸福。
这是她的毕生追求。
“不,”王虹别开眼,她让自己的目光从这些光景里撕开,转过身来,冷静地看向王琦瑶,“妈妈不上班。”
王琦瑶疑惑地眨眨眼,还没说话,站在门口的保镖忽然走过来,往她的胳膊上打了一针。
“妈妈!?”王琦瑶动作迟钝,完全不知道王虹要做什么。
王虹走过去,拂开保镖的手,轻轻按在针孔上,抱住王琦瑶的头:“瑶瑶别怕,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也就几秒钟,王琦瑶的头在王虹怀里垂下,王虹松开手,示意手下的人把她带走。
“医生都找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王虹冷肃道:“供体呢?”
“供体的所有指标都调整到了手术状态,”手下人谨慎补充,“医院的人很尽心。”
王虹漠然摆手,冷声吩咐道:“带走。”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那人看见屋里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人?探望病人不能进太多人。”
王虹盯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声音森寒道:“她是谁,怎么在这儿?”
手下人互相对视,齐齐看向张榕。
张榕倒是认出了王虹,冲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医生,来查房。”
今天交通事故频发,很多医生被调去急诊。
与此同时,医院的领导层正在针对上级的某个通知召开扩大会议,不出诊的医生都被叫去聆听会议精神。
温度急剧变化导致腺体发病率增高,华榆前天出差去邻市联合会诊,出发前特意拜托张榕,让她多看顾王琦瑶,时刻关注她的病情。
张榕是首都二院来交流培训的,所以王虹的精心安排并没能把她给支开,阴差阳错让张榕撞到了这一幕。
王虹移开视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一起带走。”
“什么……!?”张榕还没说完,脑后遭遇重击,她陡然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许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