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台上,难道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
季青林头痛地按了按眉心,似是想要平复情绪,但片刻,窗外传来悠长的钟鸣声。
白鹤扑棱棱翱翔天际。
是朱雀台上的拜师大典快要开始了。
季青林向来晏柔无懈可击的神情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裂痕。
他眼睫颤了颤,似是焦急,须臾,扭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琳琅,你太任性了。”
说完这句话,季青林似是片刻也不想多留,径直起身,朝着门外走。
他一边推门,一边单手掐诀,挥袖甩出一道青色流光,布满咒文的禁制登时笼罩了整个房间。
“宫步阵?”晏琳琅视线落在明明灭灭的铭文上,半晌,意味不明笑了,“你用它来对付我?”
她条件反射调动全身灵力,想要冲破禁制。
晏琳琅咬了下唇角。
如果说寻常人的经脉丹田像是桌案上完整的茶杯,那她的应该就是被摔得粉碎,只剩下几片勉强连在一起。
向这样的杯中倒水,水只会溢出。
而茶杯则会承受不住,彻底碎裂。
“朱雀台今日人山人海,于你恢复无益,权当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你必须留在这。”
季青林没有察觉到电光火石间晏琳琅的反应,只当她是沉默地接受了安排。
他最后深深看她一眼,叹口气转身便走,“我还有别的事情,待会同师尊一起再来看你。”
门再一次紧闭。
晏琳琅听见季青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拜师大典结束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让她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几道声音响起:“是,季师兄。”
只有空青语气有点不自在:“季师兄,琳琅师姐她……不去观礼吗?”
季青林淡淡打断他:“拜师大典上灵力动荡,伤了她你担得起吗?”
空青没再说话。
脚步声逐渐走远。
晏琳琅靠在床头,身上还披着季青林送给她的高阶法衣。
她一把将法衣从身上扯下来,喘。息着靠在床头,好不容易积蓄的力气再次用尽。
但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在回忆中看得真切,错的是奚长离,是身不由己的诅咒,以及这个愚弄众生的世道。
少年注视着晏琳琅泛红的眼睛,垂缨发带无风自动,露在黑色面甲外的双眸竟有一种近乎悲伤的错觉。
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回应?
一直以来一厢情愿的是他,虚伪偏执不愿放手的也是他,晏琳琅又有什么错?
她只是中了情咒。
她只是不爱他而已。
晏琳琅从被“父母”卖进林府的那一刻起,就是婢。
与修者用实力说话不同,主仆尊卑、上下有别,人族深宅里惯爱用这一套束缚说辞,林墨芝却对她用了“照顾”二字——
莫非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晏琳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了弯,伸手勾住林墨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好呀,那我跟哥哥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见少年唇角缓缓勾起,手指弯起配合她拉扯两下,晏琳琅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殷无渡啊殷无渡,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偏所渡情劫是她勘破死劫之法。
从前高立云端之上的神尊,所见众生皆为蝼蚁,还最是厌恶魔修。
如今投胎成卧病数年的药罐瞎子,与她这个魔尊见面不识,还这般轻信别人,不过区区几句好话,竟被骗得软了心肠?
太过完美,反而不真实。
跟着绿漪走出屋子,晏琳琅低垂着脑袋,眼中满是久违地兴味,这层温柔表皮之下,恐怕另有玄机。
一个弱者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府中管家也对他态度尚可,总该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手段。
正胶着之际,一脉清凉如潺潺流水淌过,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元神,驱散炙热的焰火。
红莲业火熄灭,涌动的岩浆退回地底,连滚烫的风也温柔地蛰伏下来。
晏琳琅终于得以喘息,忙趁机打坐调养,静心修缮灵府,努力将火种的力量融合进元神中。
再睁眼时,赤红的岩浆火焰、奚长离的幻影皆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