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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吴阿姨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仍是一脸气愤。“后来他欠钱跑了,留下姜渺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好在这孩子争气,昨天我看她过得挺好,还有你这么好的男朋友,唉,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絮叨着一些沉重的往事,是昨天和姜渺有意略过的那部分,郑予安越听越沉默。
他知道姜渺从小没有亲生爸爸,知道她有一个继父,也知道她继父并非善类,但他没想到那是个糟糕到突破底线的男人,他光是听到那些事情就已经怒火丛生了。
换完灯泡,郑予安拉开电闸打开开关,灯光正常地亮起来。他洗净双手,吴阿婆已经在客厅泡好了茶。
他终于问出此行的主要目的——“姜渺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不是普通的意外对不对?”
吴阿婆有点惊讶:“姜渺没跟你说过吗?”
不等他回答,吴阿婆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也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肯定是想都不愿意想。”
吴阿婆缓缓说道:“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七年前吧,我记得那时候刚放暑假没多久,有一天我在家里听见楼下有人在喊,是姜渺妈妈的声音,好像很着急,楼道里还咚咚咚的,就跟有人在追什么一样。我挺着急的,就下楼去看,但我下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姜渺的妈妈……已经摔下去了……”
*
汽车飞驰,城市的街景不断后退,郑予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脑子里回旋着吴阿婆今天说的话。
“我马上叫了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抢救,但是姜渺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孩子受的刺激太大,当场就昏过去了。”
“她那个继父半点不管事,后事都是姜渺一个人操持的,当时她也才二十岁,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没几天她继父就把楼下的房子卖了,自己跑了,听说还把赌债都丢给了姜渺,后来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直很担心,但也联系不上她,甚至还担心过她是不是想不开……”
“她妈妈的意外也很不对劲,好好的怎么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这事周强肯定脱不了干系,但那个无赖咬死了那天他没回过家,那时候我们这也没监控,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都知道这不对劲,姜渺能不知道吗?可怜的孩子,我都不知道办丧事的那几天,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周强相处的。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些,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
郑予安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姜渺后来的冷漠、失控,她回忆往事的痛苦和抗拒,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几天,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他和姜渺感情倒计时的那几天。他安然无恙地坐在家里,因女朋友的冷落而焦躁不满的时候,姜渺正在经历一场灾难,她的人生因此而颠覆,几乎坠入地狱,而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因为感情上的受挫而暗自埋怨,甚至重逢后多次不顾她的心情,追问那些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过去。
酒店套房的门豁然被打开,在客厅沙发上画画的姜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郑予安便已大步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似依偎又似安抚。
“你……”
“对不起。”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而郑予安的声音甚至是带着哽咽的。
巧遇
姜渺原本是疑惑的,捕捉到郑予安语气里细微的哽咽之后瞬间有点惊吓,手摸上他的后颈想要推开一些查看情况,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没推开,郑予安把她抱得更紧了,带着湿意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姜渺不推他了,回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像小动物一样互相依偎了一会儿,姜渺轻声问:“为什么要道歉呢?”
“很多事情,首先要道歉的是,我事先没告诉你,私自去找了吴阿婆,向她问了一些事情。”
姜渺原本在他后脑抚摸的手停住了,这下紧张的人换成了郑予安,他松开了怀抱,忐忑地退开些距离观察她的神色。
还未开口,姜渺先说道:“没有生气。”
也没有很惊讶。不如说是早有预感,郑予安这么在乎她,一定会去问的。
但她心里也不好受,隐秘的伤疤被人知晓,除了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以外,还感觉到深深的难堪。她咬着嘴唇别过脸,郑予安托着她的下巴,用一种温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量让她面对自己,看着她的双眼,又一次认真地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那些事又不是你造成的。”姜渺垂着眼睛说,“反而因为我情绪的迁怒,你无辜地受了很多伤。”
“是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说什么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你独自面对那些事情。”
姜渺摇头,手指拂过他发红的眼尾,轻声说:“当时的情况,说什么我都会和你分手的。推开你是我的决定,不告诉你也是我的决定,你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这些没有安慰到郑予安,他按着姜渺的手贴在面颊上,苦涩地开口:“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怨了你好多年,我还一次次逼问你当年的事,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你一定觉得很难受对不对……”
说不下去了,越想心里越感觉糟糕,比当年被分手时更心痛,好歹当年以为分手了她就不会因此痛苦,殊不知她在经历更惨痛的事情。
“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好你,结果根本就没做到,还让你为了哄我,把自己弄得发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