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执冷静地说完一大段话,朱裒被话中的信息所震惊。震惊于赵执的博闻和观察入微,震惊于歹徒的阴险毒辣。
朱裒没有犹豫,他因为对谢赓的信任,从而选择相信赵执。主要是从赵执口中说出来的事不得不令人相信。
朱裒很快带着大队穿甲衣的巡防营将士出现在岸边,以缉盗之名和管理莲塘的吏员交涉。不过半个时辰,所有浸在十几个莲塘中挖藕的民工全部被叫上了岸。朱裒本想抓几个嫌疑人,但由于人多,上岸的人看到有官兵,便喧闹着一哄而散。抓了几个,审问之下,都不是毁堤的人。
赵执混在两岸的人群中,试图从那些上岸的民工中辨认出些许异常,却始终未能看出到底是谁是藏在其中的歹人。
殿中上禀
百位朝廷臣工一直在宫中摇摇欲坠地等到黄昏,禁军副统领薛亢方才进来禀报,内廷作乱的人已全部抓捕。竑王和卢皇后一起站起来,表示可以放众臣出宫回宅修整了。
薛亢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袱,似在往下滴着水。众人站起来正欲动身,只见薛亢将手中的包袱往殿中一扔……一个物体骨碌碌地从中滚出来,带出满地粘稠的血水。
有好几个人在看见那颗被砍下的头的瞬间晕了过去,只见那颗头上的眼睛兀自还睁着,如同鬼魅,那是禁军大统领李世骏的脑袋。
薛亢一脸煞气地站在殿门处:“禀殿下,娘娘,禁军统领李世骏意图勾结内廷宫人谋反,已被就地正法。”
有两位即将晕厥的老臣忙乱地呼喊:“快!快拿走这物……”
皇甫震霆一掌拍在御案上,怒吼道:“薛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不洁之物带到重华殿,冲撞父皇的英灵和各位臣工。快将之拿走,着大理寺和刑部详查李世骏谋反案。拿走!”
薛亢身后一位将士闻言从地上捡起那包袱,飞快捡起来装入,提着出了殿外,血水滴滴答答滴了一地。
一天一夜之中,这殿上死了三个人。一个曹德,一个夏正言,一个李世骏。加上躺在紫极殿榻上殡天的绍元帝,和作乱被杀的内廷宫人,太初宫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刑部和大理寺的主官脚步虚浮地领了储君的旨意,所有人终于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出重华殿,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夕阳之下出宫的路显得尤其长。太阳没下,这建康城中又要变天了。
竑王殿下以储君身份暂领朝事,主持绍元帝国葬。除以付鼎为首的两三位老臣有些微词外,卢皇后、尚书令钱漱徽及祯王裕王两位殿下均未有质疑。因长官不在乱了一天的京师各衙门在黄昏时分重新开始恢复正常。
太庙遭窃的消息是晚上报入宫中的,竑王和钱漱徽商议之下,直接派了薛亢前往查看抓捕强盗。
谢赓身心俱疲地回巡防营,也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今晚不打算回谢府了,准备就宿在营中。
他刚刚坐下,朱裒就匆匆地从外间走进来。
“将军,今日城中粗略估计发生打杂抢掠十几起,这是属下午后才派人出去巡逻查来的,早上发生的又就未可知了,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驾崩为何没有发丧?为什么城中会乱成这样。”
谢赓用手支着脑袋,只觉得头疼。“陛下驾崩,现在是储君主持朝事,就是这样。”
朱裒大惊:“储君是……”陛下唯一的幼子只有两岁,朝廷一直都没有储君。
“竑王殿下。”谢赓打起精神做起身来,“你做得很好,昨天我进宫时太过匆忙,只让营中人马集结原地待命,没想到城中会那么快生乱。虽然有点迟,但幸好有你点了将士出去巡查了。”
“将军,这非是属下的功劳,是赵执赵郎君来营中找的我。我觉得兹事体大,才点了将士外出。”
谢赓惊讶:“是赵君刃?”
“对,是赵郎君。他好像刚刚从京外归来,他说京城周边的州县接到朝廷旨意,令紧闭城门。将军,如此说来,宫中的旨意是先出了京,才传众臣进宫的。”
“这件事,事态有些复杂,等国丧过了,我必定要去查一查,李世骏死得过于蹊跷了,臣民性命,被玩弄于鼓掌……”谢赓似是自语,接着又交代朱裒,“此事我必定要秘密去做,你不要说与其他任何人知道。”
“是。将军,还有一件要紧事。”
“快说。”
朱裒把今日秦淮两岸有歹人混入挖藕民工中毁坏池壁的事说了。说话间两人都是一片心惊,若不是赵执洞察,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谢赓站起来,“你现在立刻去休息,明日天一亮就随我到岸边察看,一旦查清,此时必须立即上报宫中。”
朱裒出去后,谢赓又写了一封给工部的呈请,邀工部明日一起去检查池壁。秦淮两岸的十几个莲塘一直归属工部管辖,这件事还是要以工部为主。
天刚蒙蒙亮,谢赓和朱裒就在营中点人。很快,宫中来人让城中各处挂上国丧期间的素布白缦。等谢赓忙完带着人出营正准备去工部催请,没想到已经有人等在门口了。
谢赓一看有些失望,从服色看,来的只是个六品主事。秦淮涛变乃是影响举城安危的大事,怎么工部会这么不重视,看了他的呈请只派一个主事来。想来是国丧期间,不想多生事端。
“在下工部司主事王仲甫,见过谢大人。在下受部里的命令,来与大人共同去秦淮察看莲塘损毁情况。”王仲甫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和谢赓见礼,身后跟着四五个打杂的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