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信暗自嘀咕:“东边”
此时,阶下的裴旸觑了他一眼。
殿中除了他,并无其他朝臣。
两年前,尚书右仆射嵇汧称自己年事已高,不宜再参政,遂致仕还乡。随后,元信便调裴旸入尚书台,担任右仆射一职。
显然,要用此位来制衡左仆射王臻。
裴旸拱手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一向待军如亲,用兵有方,予四境将领赫赫战功,竟然还有人狂妄到不念皇恩。”
元信冷哼,“自古荧惑守心为大灾之象,从未得到破解,都是那些君王不知居安思危,命数撑不起运数。可朕不同,朕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赚得皇位,这就是天赐的运数!旁人破不了的星象,朕偏要破了它!”紧接直身传唤,“来人,传兵符!”
内侍端来兵符,元信当即拟了诏书,立刻调驻余州的中原军入京,强京畿城防。
裴旸却道:“陛下,不明原因就调重兵入京,难免惹朝野恐慌,引起非议,是否要同尚书令冯大人和左仆射郑重商议一番?”
“不必。”元信道,“自从冯府长子冯书死了以后,冯瑞履的精神头儿就一天不如一天,今岁儿子祭日,他告假足有半月,对尚书台政务不管不顾,令朕大为失望!普天之下,子民是朕的,军队也是朕的,又不是他王氏的,为何要与王臻商议?”他眼放厉色盯着裴旸,“裴爱卿往后还需谨言。”
裴旸躬身,“臣知错!臣遵旨!”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元信挥臂让他退下了。
裴旸出了大殿,被毒药长久侵蚀的身体已消瘦不堪,双腿踩在雪中绵软无力,脚底一滑,险些摔倒,手赶紧扶上一旁的廊柱。
若朴跑过来搀着他走出宫门,心疼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再喝这黑心毒药!照这么下去,公子的身子就真得要被搞垮了!”
裴旸望着眼前无尽风雪,沉声说:“快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走至无人之处,若朴才敢张口:“那个人,进京了。”
裴旸脚下一顿,“他终于等不了了。”
“您打算何时见他?”
“就今晚。”
京城的冬总是冷到不讲情面,大雪过后,屋顶上落了层厚厚的霜,像是积压已久的沉痛,死死凝固在一处。
曾经的越王府自封禁后,就像被遗忘一般,矗立在坊间,无人问津,只有些不懂事的孩童会趁人不注意,从角门的宽缝溜进去玩耍。
书房后那片白梅,竟在无人照料的园中顽强地活了下来。
裴旸孤立在梅林深处,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宽醇的声音响起:
“你选在此处见面,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裴旸转身,“明知冒险,你不也来了么。”
兜帽下的一张脸抬起,露出元珩明亮的星眸,“元信把这个地方扔在一旁不处置,不就是因为不相信我已经死了,盼着有一日我回来,还能逮到我呢。”
“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元信近来怕是有些顾不上你了。”裴旸走近他,“我把荧惑守心的罪魁祸首移嫁给了王氏,只是没想到元信会将余州军调入京畿,这样一来,京城守卫增固,怕是更难攻了。”
元珩道:“把余州军和京师四方军留给东境军吧,我想要的是宫城。”
“呦,胃口这么大,像是势在必得一般。可东境军究竟会不会反,你心里有底么?”裴旸一脸得意,“赢局的关键全在我手中,我有办法让东境军一定反。”紧跟又笑道,“你瞧,即便你得到了想要的感情、气节、道义,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巴巴来求我。”
这时,裴旸忽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你以为你已为她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吗?终究是我,留下了她最在乎的事。”
元珩接过信,一展开,眼中闪出惊异之色。
这是慕容煜写给自己的信,是亲笔无疑,信中交待了现留北境军中值得信任、又可用的老部下,末尾还有一句问候——“念吾儿梵。”
裴旸炫耀般说道:“当年,要不是我及时救下了慕容煜,难保先帝不会起杀心!”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元珩突然伸手扼住他喉咙,“你知不知道,面对兄长父亲的接连离去,她有多伤心?!”
蛊毒的发作和掖喉的窒息,令裴旸双颊紫红,无法言语,只能哀怨地望着元珩,无声求救。
元珩见他面色变得不对劲,松开了手。
这一松,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推搡着裴旸,令他向后摔倒在地。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一股鲜血喷洒在雪上。
元珩冷冷道:“当初,你冒着生命危险让若朴送信,我才得以活命,后来若朴在山上寻到我,才告诉我你的处境。是因你的真诚才把我打动,我才选择信任你。时至今日,我仍旧不悔这份选择,你也确实值得信赖。但你若总是把感情当成玩笑,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了!”
“可你没有别的选择。”裴旸虚弱地说,“为了你的沛梵,你只能求我。”他艰难从地上爬起,“在你们心里,感情比天大、比命重,若不用失去所有的代价置之死地,焉能后生而起?!”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饶是拖着一身病痛,他也仍要争个高低。
元珩道:“你也不要忘了,如今能救你的也只有我。我知道,被元信用毒控制,当狗一样使唤的感觉生不如死。”
裴旸一抹嘴角血迹,“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认了!”
元珩犀利地望向他,“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两个月,可否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