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嘴唇翕动:“方才才我梦见玲儿了,还有母妃、七弟……”
噩梦中,怀玲的脸是那样清晰。幽暗的深宫里,她奋力挣脱着捆绑,惊恐地呼喊着,渐渐被黑暗吞噬……
云静凝视着元珩。
他眸中清冷,好似淬入窗外的雪,像是从未经历过沉浮的明净,又有看尽千帆过境后的淡然。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了那种脆弱,在他一尘不染的双目中隐隐浮现。
她虽从小离家,但仍有父兄庇护,身体里流淌的血,透着将门之后的刚烈,看似文弱之下,一颗敏慧之心却从不知脆弱为何物。
而此时,心中某一处,正被面前清眸中的雪水浸染,融化成一方柔软。
她不禁往里挪了挪身子,靠向他的颈窝。他身上草药甘苦交融的味道,伴着深沉的气息,阵阵围绕着她。
他寝衣的前襟散着,坚实的胸膛下,刚好露出刀疤一角。
这还是祀典时受的伤。
就像折扇上的那道裂痕,即便修补过,却再也回不去如初的模样。
云静伸出手,一点点靠近疤痕,最终,指腹轻触上了褶皱边缘。
元珩的心跳正在逐渐失频。
她的体温替代了手臂疼痛,注入骨血,波涌的心潮令他不自觉轻抚起她的后脊。
听雪悄然飘了一阵,他的眉睫沉落,“这次,竟让老六得逞了。”
云静心里一阵绞怅:“代王的手段,是有意投巧的卑劣。庶族官员闹事时,豹骑卫的举止就很异常。今晚我提出封宫门,又是代王第一个跳出阻挠,没想到他竟然会死死咬住燕王不放。但是……”
她叹气:“纵然一眼能看出是代王手笔,可就是没有证据指控,这招‘伤敌一千自毁八百’,倒也真是‘妙’极了。他这是笃定只要自己不被供出来,父皇即使惩处了郑氏父子,也会给他和郑淑妃留些余地。”
元珩动了动手臂,“其实兄弟几人,除了我与老七,就属四哥与玲儿要好,他又怎会对玲儿下手。四哥身后没有世家作保,这么些年,全倚仗老六和郑家,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砰——”
窗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二人蓦地一惊。
寝阁外守夜的君莲拔出短刃,盯着门框边射入的一支羽箭。
“内外戒备!”
许征一声令下,当值府兵涌出门外,刀剑出鞘的迭鸣划破夜空。
苑外,林衿带领数名死士踏上屋檐,在瓦顶上轻踩出无声地飘移。
夜色中,一个墨色披风的消瘦身影,轻盈地跃过重檐远去……
云静推开阁门,君莲捧着那支羽箭跪禀:“箭上捆着张字条,请王妃过目。”
元珩从身后走来,见云静取过,上书四行小字:“委身他国别旧情,一朝悔恨无人知。唯留血脉空念想,可惜君王错爱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