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局面是那个禁忌法术成功,她成功活下来,可惜白璧无瑕又说,她恢复到能睁眼说话的程度还要数月之久。元启森很害怕自己的病情撑不到她醒过来。于是今天,现在,他把此时此刻当成了诀别之时。
终于来到床边,就着微弱晨光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白选。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数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和她头抵着头躺在元氏庄园松林里的木阁楼地板上,从下午笑谈到了日落月升。
本想平静,心里终于还是泛上无止尽的酸楚。元启森缓缓俯身上前,从膝上盖着的锦毯下抽出皮包骨头的手,第一次无所顾忌地仔细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这是与他高度相似的孪生妹妹的面孔,却隐藏着一个他用最深沉的感情倾尽全部爱恋的灵魂。由此注定这份相思无解,注定满腔痴情只能付诸流水。
思想决定行为,元启森把自己的心看得很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原先一直以为是在发现她的蹊跷之后。但那段在地牢中受罚的日子他把往事掰开揉碎细细思量,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多么可悲,最早的心动还在萌芽状态就被无情的事实踩碎转变成了另一种感情。其实他早该发现。
当下离手术准备妥当不会有太长时间,短短数分钟也根本不能尽述他的千言万语。事实上,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对她说什么。她懂的不用说,而她不懂的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
取出那张面具轻轻覆在白选脸上,元启森深吸一口气,低头垂下眼帘虔诚地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漆黑如墨的眉、挺直的鼻梁。他苍白如纸的唇最后停驻在“她”的嘴唇上方,久久不曾落下。
他温柔地缠绵悱恻地唤她:“绵绵……绵绵……”脸颊稍侧,他的吻最终只落于“她”红滟滟双唇的唇角。爱情,当两厢情愿。她不爱自己,那么这个吻只能印在角落里。
——我从不说爱。我的姑娘。我甚至不需要你知道,当你还是面容模糊只有一个背影的陌生人,你就是我的唯一。
城主驾到
手术很成功。癌细胞还没有染指的心脏健康富有活力,这让很多人都欣喜不已。其实就算这颗心脏不健康也不打紧,白璧无瑕告诉众人,同生共死之契是逆天法术,契成可以消除身体的所有异常状态,甚至他瞎了的眼睛也会再度重见光明。
他没有告诉人们,假如契约失败,白选纵然救不了,他也得死。这就是同生共死之契的霸道,也是契约的限制。若不能舍弃长生,就无法把将死者由去路拽回。
有元氏医院最好的心血管专家,又有碧君在旁看护,元启森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但也不能说就此平安无事地活下来。他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仪器在短短十分钟内发出五六次生命体征异常的警报。
元氏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由元启睿亲自统领在旁监护。而青丘那边仍由碧君坐镇,带着岳冰等几名修习木行和水行法术的修士,用法术配合科技手段,不眠不休绷了五日的弦,元启森才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算是暂时捡了条小命。
这种时候,再不把事情告知元继理夫妻就真的过了。白璧无瑕同样忙于疗伤,要以最好的身体状态来准备契约仪式。这件事只好由元启睿去说,并且暂时瞒住有心脏病的贝幼菁。
这么多天发生的大事,元继理听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父亲死了,大哥死了;大哥研究出可以令海族直接繁衍海族的药物,父亲以此与海族交易;大哥死于父亲之手,父亲死于女儿之手,儿子为了救女儿把心脏换给了她,儿子癌症病发不久于人世……
这都是些什么事!元启睿把话说得万般小心,但诸此种种在元继理心里大约相当于足以令星球毁灭的反物质炸弹,不管元启睿的语气怎么委婉,元继理对此都深感惊骇震动。
当时足足发了十几分钟的呆默然无语,元继理没有对元启睿说半个字回去青丘。令元启睿意外的是,元继理立刻找到贝幼菁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而贝幼菁也没有因这些事而昏厥乃至精神不振,反而迸发了身为母亲的全部能量,竟能强忍心痛勇敢面对。
“本不该由孩子们操心的事情,他们却去做了。如今我们再不出头就真的枉为父母!”这是元继理对元启睿转述的贝幼菁的原话。
元继理和贝幼菁出了青丘,以元家第三代的身份对外开始处理有关元家的一应事务。元启睿则忙于清理家族内部产业人员诸事,元启森的看护交给了元启聪。
元承智和元继明的葬礼也必须办起来。元继明的夫人带着儿媳、元慧初陪伴着她的生母都从东躲西藏中重新露面。元家的女人们和不被承认的女人放下过往种种恩怨,为了元家不在乱局中就此倒下通力合作。
元慧初曾经身为生命药剂的主要研发人员,她对元承智的一味顺从导致她也成了这次事件的帮凶。不过,虽然当初她只是为了花满楼才把生命药剂从阴暗中扒到太阳底下,但毕竟是她提供了确凿有力的证据。元继理说,功过相抵。
元继明在临死之前修改过后保存在网络邮箱中定时发布的生命药剂原稿不仅载明了药剂的来龙去脉以使人可以推导出配方,还附着有他自己对于生命药剂克制配方的猜想。元继理由此命令元慧初带着研发人员将这份克制药剂研制出来,以用于战事。谁造的孽,就要在谁手中结束。这份药剂既然起于元继明,也应该终止于元继明和他的女儿。